护玉金墉(二)(1/2)
护玉金墉(二)
金墉城有着华丽又响亮的名头,四方的岩墙将时辰全都遮蔽住,让人连现在外面是白日还是夜里都分不清。
到底是关押贵人们的处所,入眼所及之处虽是满满地铺着枯黄的稻草,却也十分符合这“金墉城”三个字儿。打造这金玉牢笼的人在墙上镶着些夜明珠作光亮,亦或是琼脂油膏点了长明灯,可那灯座却又雕刻地粗糙。
就和这一整座洛阳城一样,铺张,奢靡,却又让世人觉着是崇尚归简。
耳边声声的呜咽终于将韵文唤回了神。
不知是否是因着先前在长街上,她已经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这会儿她只是发着愣,倒没有同那些世家官眷们一样被吓得晕死过去。
腿上忽然被人轻轻蹬了一脚。韵文往动静的方向看过去,是谢家的四夫人,这会儿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话语,紧紧皱着眉,一副手脚又是踢又是蹬jsg的,一点儿都不踏实。
韵文心里有些不喜,揽着庾思莹的肩吃力地往角落里靠了靠。
她们所处在的狱房,瞧着这大小,原本应当是只能住一个人的,可偏偏挤进了三个人,其余的那些牢笼里面也皆是如此,看来这刘聪真是视她们这些人质筹码与街市上的挂肉没有什么区别。
仰起头,那挑得高高的顶上凿了个四四方方的小孔,远得让人觉着这一辈子便都要蜷缩在这方连腿都伸不直的地方了。
父亲这时候当是在做什么呢?
汝南离着洛阳城不算近,他这会儿应当是不会回去的。
也不知道父亲是否会听见宫里面的事儿,能不能发现自己已经软塌塌地靠在这金墉城常年晒不到日光的湿冷岩墙上了。
韵文心里面直发愁,饶是平日里鬼主意再多,这会儿也只能一声接着一声地叹气,叹得她自己心里面都烦了。
毕竟这金墉城里不成文的规矩,是进了里面的人每日都需要被强行灌一碗软骨散,为的就是防止里头关押的重臣贵人逃出去。那软骨散下在送进来的唯一水碗里,甚至连饭菜里都下了不少的计量,进来的人要么饿死渴死,要么老老实实坐在里面瘫软着等死。
韵文在心里面同自己问答,这若是真有这样一日这种掉脑袋的事儿轮到自己了,她应当是去择后者,毕竟就算自己饿上几日渴上几日还死不成,一旦凿壁想往外头跑的苗头被狱卒瞧见了,自己这颗脑袋可就等不到深秋肃杀的时候了。
她咬着牙,轻轻晃了晃脑袋。洛阳城繁花似锦,牡丹花竟也能成了这样一方牢笼了。
自己正这般想着,外头似有人交谈,又有钱币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很明显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要进来探视。
韵文环顾着自己的周身,除了自己之外,没人是醒着的。她咬了咬牙关,飞快地将自己头上簪着的一根属于王家信物的白玉流云簪往自己身旁的庾思莹的腰封里一塞,又是将自己的发髻扯得杂乱一些,咬了咬牙关,往自己的脖颈上劈了一掌,留下一道看似是被人打晕过的痕迹来。
半晌,狱卒谄媚哈腰的声音在甬道里回荡,一点点荡到韵文的耳边。
“大人,您指明了要的人,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羊烨立于狱房的玄铁门外,睥睨着里头靠着墙歪着头的人,有些不爽地开口:“一个人的狱房,你让她和两个人一道住?”
寒凉的眼神扫在那狱卒的身上,吓得他浑身一哆嗦,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小、小的知错,狱房本、本就少,这突然来了二三十个官眷,小的也没、没法给她们一人一……”
“你管旁人做什么?单独给她一间不就是了。”
甬道里回荡着风声,金墉城本就半建于地下,这会儿更是湿冷地直直往人的骨子里头钻,分明是七月盛夏,冷得却和十一月的深秋一样。
阿满颤着手,将羊烨早早吩咐她备好的一件玄色大氅披在他的肩上。她自己虽也是穿得单薄,却一声都不敢吭,绕过他的身边想替自家主子郎君将脖颈前的系带打上结。
羊烨似乎是察觉出了她的意图,冷不丁地往身后推了一步。“将狱房的门打开,把那大氅替她披上,本官要将人带走。”
这话同时是对那狱卒和阿满说的。那狱卒最先反应过来,忙不叠将腰间的钥匙取了下来,于是立着的三人终于是瞧清楚了这狱房里是个什么情状。
羊烨的目光落在了韵文那段露出的脚踝上,白皙的肌肤却被底下铺着的粗糙干草摩擦得通红,像是毫无顾忌地在他的心上戳着窟窿,是火辣辣的痛。
他的声音愈发冰冷。“到底只是关押的人质,何至于真将官眷当成犯了重罪的囚犯?”
阿满垂着头,看着手里捧着的鹅黄色的大氅,趁着那狱卒愣神的功夫,连忙几步冲进了狱房,将那陷入昏迷的人儿扶了起来,又是替她裹上衣裳。
狱卒这下终于有些急了:“大人,这可是上面明说了要押着的人……”
“什么时候这大晋朝的天子竟然姓刘了?”
羊烨冷哼了一声,径直将阿满往一旁推开,将那坐在地上的人儿打横抱起,便直直地往外头走。
那狱卒有些犯难,回过身看着方才被无情地往岩墙上推的阿满,看她额角被擦伤了一小寸,却还得紧赶着走在前面那抱着人的羊烨,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份狱卒的差事也还是挺不错的。
至少是个堂堂正正的有尊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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