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心交映(六)(2/2)
襄城公主听着她忽而改口唤自己二姐姐,一时间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浑身难受地一哆嗦。“你若是要将陈妈妈讨要回去,本宫……我自然是不会制止的。原先便早都是我送给你们未安轩的人了,这会儿再跑回来,瑶仙居也没得一个空余的屋子给她住的。”
她一听这话,倏地笑了。“姐姐真是聪明人儿,妹妹来的其一目的便是为了讨要白芷姑娘与陈妈妈的身契。”
看着襄城公主面上明显地一愣神,她便借着这个空子继续往下钻。“都说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得是知根知底的才好,既然她们二人都是在姐姐您这儿待上了许多年的,这知根知底一则必然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若是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她们的身契都不在我们这些个做主子的人的手里面握着,指不定要干出什么背弃主子弃明投暗的事儿来。
妹妹打主母那儿的登记在册的下人分册里头都见过了,陈妈妈是府里采买下人时一块儿进来的,白芷姑娘的身契也是人牙子给了主母后,因着入了您的院子,才将身契转交给了您的。您放心,身契是在您这儿,但奴契可是一直都放在主母的长戚阁里头的,用不着担心有什么后顾之忧的。”
襄城公主耳中听着她这一声又一声的姐姐妹妹的,听得一身的恶寒。
“……妹妹真是生得好一副伶牙俐齿的唇舌,妹妹若不是出身世家,去当个说书先生,底下必然是满座的宾客。”
韵文一点儿都没将她的嘲讽当回事儿。“那不是妹妹投胎投错了娘肚子,这辈子怕是没法当个市井人了。”
这是今个儿第二回襄城公主被她狠狠噎到面上的表情都僵硬了,饶是她还有多少讥讽挑刺儿的话在后面等着,这会也说不出口来了。人家都这样不害臊地自轻了,她若是还去较真,反倒是显得她小肚鸡肠。
“身契的事儿,自然是会日后奉上……”
“择日不如撞日,二夫人,趁着今个儿我恰巧来了会上了面,择日不如撞日,您就这会儿交给我便好,也省的中间咱们两房的下人们传来递去的,这般宝贵的东西,若是弄丢了,那可是她们一辈子的大事儿呀。”
这下子襄城公主是彻彻底底地张不开口了。她心里只觉得实在是憋闷,自己堂堂一个下嫁过来的公主,竟也能在这偌大点的后宅之中吃了一个新来的大房夫人的哑巴亏,偏叫自己碍着那层高高的身份,做不出哭闹上吊的破皮事儿,落得今日这般窝囊!
于是只好十分不情不愿地擡手,示意让人去屋子里将那身契取出来。“大夫人今个儿才过了这道门槛,是真威风呀,只是大夫人还需记得,这人,是本宫给你的。”
那薄薄两张身契的纸搁在小木匣里边,瞧见寻芳打开来确认过了,才终于轻笑着叹了一声气,不动声色地将话柄子转了过去。“二夫人,你想得到的,未必旁人就想不到。都说五房的夫人对您马首是瞻,昨个儿在长戚阁里头,我虽是第一回见着各位姐姐们的贵面,但也能瞧得清楚。怜冬是五房夫人自娘家一道陪嫁过来的侍女的姑娘,哟,这么算起来,怜冬可是能算作五房夫人的自己人呢,巳时那会儿我也见过了,也是个长得清秀可人的,也不知以后会便宜了谁家的儿郎……”
襄城公主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们是如何舍得让怜冬出来的,平日里都见不着几个面的人,什么养在深闺之中不方便见人……”
她自然是知道韵文的用意的,如她这样浅显的明示若是还看不懂,也实在是枉为她在宫中生长了十几载了。
“她竟敢!”
“竟敢如何?”韵文依旧装着傻。
襄城公主瞧向她的目光中,此刻满是对于她表现出来的愚昧无知的无奈。“你们汝南周氏虽然不是什么大世家,但也是难得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家,家里面没得这些个妾室庶出的糟心事儿,你不明白也实属正常。”
“怜冬是她们五房里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女,虽说是个家生子,但五夫人同她的侍女自小一起长大,是情同姐妹,于是将怜冬养得和个正儿八经的女郎闺秀似的,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也全都叠在她身上,这些年始终是神神秘秘的不让人见,本宫还以为她是真的一辈子就烂死在她们五房的院子里了呢。”
她知道,这时候若是将后面半截子话说完了,自己便再也不能以这个目的为由头,继续往未安轩里塞人了,可如今瞧着周氏的样儿,怕也是必须在她这儿讨要一个说法。只不过与其让话柄子出在自己身上,倒是不如将话柄子往旁人身上引,就是假性的姐妹也能平和一时,旁的事情也只好从长计议了。
于是她斟酌片刻,缓缓开了口。“如今她们将平日里那般藏着掖着不让人瞧的怜冬往你们大房里头塞了过来,这无疑是有着要逼着妹妹喝她那盏难喝的妾室茶的意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