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万丈(四)(1/2)
红绡万丈(四)
她这话才一说完,便听面前的几个人儿都是吃吃地捂着嘴笑了起来,亦是看见韵文眄着眼,一双脸颊愈发渐红。
落珠有些瞧不明白:“笑甚么呐,就婢子一人儿听不明白,跟个笑话似的立在这儿。快同婢子说说,是个什么乐子!”
云翠同寻芳一道替韵文打理着妆面发髻,将那宫里赏下来的珠翠玉头面的对簪分着挤进那梳地严密的发髻,忙得都没有功夫擡头了。
“想是你同你家女郎在学堂时候没得好好听夫子说课。催妆诗催妆诗,自是催促的意思呀。姑爷是说,今个这样每逢十步便要吹奏笙歌箜篌,每逢百里便有仔细用香熏过的玉璋以候佳人亲顾。可等了这许久,是等到喜轿上的珠帘都浸染透了月色,美酒宴席都该散得差不多了,夜色都要退尽了,咱们女郎的厢房内室里呀还细细亮着灯呐,怎么都不肯露面。”
她端着手里的檀木篦梳,看着那铜镜中的人儿,小心着留了最后一缕青丝,笑着接道:“那最后一句,便是说夜半的白露染于面,羞红的脸蛋儿化作红妆,说咱们新娘子是害羞地不敢出门呐!”
“净说些不着调的,越发口上没有遮拦了!”
韵文垂着眼眸,心里面羞得直想捶人,招呼着让她们都快快出去,该是梳礼的时候了。
没一会儿,羊清月便提着裙袂曳着步子踏进了内室门槛,看着那坐在妆台前精致得不像话的人儿,心里被酸涩堵着直想落泪。
“当初那跟在我身后的小小一个人儿,终于是要嫁人了。”
她看着这满屋堂的红段扎花,手上是自那妆台上的小匣子中拿起的一柄象牙梳,看着无处不在的剪影囍字,一双眼再次没能忍住涌上了泪花。“大大好事儿,真喜庆,我心里真是高兴。”
可她越是这般想着,心里却越觉着难过,满屋的大红抽走了她好多好多的心劲儿,累得有些喘不上气。她抹了把泪,悲着笑瞧着韵文那双同样含着泪的眼。“我哭便是了,你可不准哭。”
她笑着哽咽了声嗓。“不哭,绵绵不哭。”
她知道,自己阿娘向来是这样的,嘴上说着最严苛严厉的话语,实际一颗心比谁都柔软,旁人说的,旁人做的,她全都记着呢。记得久了,这颗心也就愈渐堵了,她不爱说话,也不爱倾诉,只自己一个人捧在心里面,喜悦也是自己,苦闷也是自己。
“阿娘。”她轻轻呜咽着,想将哭腔吞回去。“咱们汝南周氏,永远是绵绵可以倚靠的后盾,对吧。”
她看着面前的人儿身子一瞬间僵直了,借着灯盏的焰光,瞧见自己阿娘的面上是薄薄两道泪。“是的,是的。绵绵一辈子都是有周家这个后盾的。你阿耶要当官儿了,以后只要在王家受了气,尽管回来寻阿娘,阿娘会一直一直,在周家等着你,绝不让你重蹈我当年的苦。”
“你不用害怕。我们都会是你的靠山。”
她颤着唇,想去应声答她的话,一副喉咙里却哽得生疼。
“以后,女儿也会是您的靠山。”捏着锦帕的角,她小心地拭着眼中的泪。“再不用受羊家那些臭鱼烂虾的掣肘了。”
羊清月听着她这发誓的话语,面上带了些笑,却还是叹了口气儿。她摇着头,“世家大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我一日还姓羊,便没法同羊家脱了干系。你也一样。”
韵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外头又是一阵噪闹起来。寻芳急着往抄手游廊中奔着,冲到内室的门前。“女郎,咱们可jsg能真是要快一些了,外面快要拦不住啦!”
羊清月了然,无声点了头,看着寻芳挪了步子自她们眼前消失,才终于来到韵文的身后。
“今有女郎,将作新妇,韶华娇貌,露蕊芙蓉。”
象牙篦梳穿过青丝,慢慢向下顺。“一梳梳到尾。”
烛火跳晃映于眼眸,照亮周围一小方艳红。“二梳举案齐眉。”
玉钗环翠叮当琳琅,美人含泪颦笑手无措。“三梳儿孙满堂。”
韵文觉出那缕青丝此刻还被人轻轻捧着往上托,瞥见那天边已是又亮了些微的颜色,不舍着道:“好啦,三日后要回门的,您又不是这辈子都见不着我啦!”
羊清月吸了下鼻子,缓着张了口笑道:“对,对,还要回门的,我险些给忘了。”
寻芳候在屋子外头,听着里边自己两个主子说着的话,忍不住也将那盛着的泪落了下来。她赶忙踏进了内室,请着羊清月往主屋里回去。“主母,时候不早了,您也得去前厅候着,一会儿新娘子还要拜别双亲的。”
她点着头轻声应着,却又匆忙自那刀月样的广袖中拿出来一个檀木匣子放在妆台上,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给韵文看。“这是阿娘这些年收的许多铺面与票子,还有庄子田地,都是有正经人家在好好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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