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色靥面(一)(1/2)
薇色靥面(一)
他有些发愣,心跳乱了一拍。他错愕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在她的目光中搜寻着那丝毫的怨恨与冷漠。
可她的目光里面,除了平静,他再看不出其它的情绪。
原本在他将那玉竹筒交给她的那一刹,他其实心里面已经做好了要将自己过去的一切都向她坦白的决定了。那牡丹仙鹤,那同样并非凡品的玉质物件儿,每一个都是那么显眼而内敛。
他叹了口气,眸光黯了黯。他早该意识到的啊,早在庾府里面,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儿,他大多都听见亦或是瞧见了。她本就不是个蠢笨的人儿,这点简单又明显的标识一道道连在一起,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是他低估了她,他回头望,才发觉自己似乎总是立在一个心气儿更高一些的位置。他布的局,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以他的念头、他的角度来看的,无论是撺掇庾夫人,他的姑母摆了那个席面,还是她吃醉了酒将她抱回芙蓉居,亦或是方才在青庐寺,自己带她来见这“老媪”。
他又一次自嘲地叹了一声。分明自己口口声声说要爱她、护她,可原来最先忽视的也是她。
他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抱歉,我不是故意瞒……”
“文伯。”
她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拉了拉他弋曳在地上的广袖。“原本只是赌一下,赌你是否真是我那名不见经传的未婚夫,你倒是承认得快,一下全招了。我原本想着,若不然就唤你王籍之便是了,可总觉着有些诡怪。先前我说过,允你唤我绵绵,此诺言终生有效。”
籍之晃了一瞬的神。他本以为她会埋怨自己,毕竟她从一开始便说了,她实实在在是讨厌自己的,决心要逃婚去。
他有些忐忑,颤着眼小心地擡了些头。“……绵绵,你,不生我的气?”
“生你的气作甚么。”若是依旧被蒙在鼓里,各自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日子才真是没法继续过了哩,倒不如彼此都推心置腹来得好。“我不怨你,也不怪你。我原以为是你们王家不愿,身在洛阳牡丹城,眼里瞧不上我们周家,这才用百般理由将这事儿打囫囵太极着不明说也不愿意断了。只是我实在是没想到,原是你真的有事,我若是再继续别着气,倒显得是我气量小了。”
这话说完,韵文重新将小臂支起来立在腿上,手掌拖着脸蛋儿,擡眼看淅淅沥沥的雨幕。“我虽不怨你,不恨你,但我也着实唤不出旁的名字来。你没有小字,拘谨活了这十余年也只有一个字,既如此,我还是唤你文伯吧,虽然听着正经严肃了些,但至少你这么些年来并不狼狈。”
她肯唤自己文伯,这于今日而言,已经算得上是天大的好事了。籍之听着这话,忽而心里有些酸涩。他本想将这些年的事儿一一同她解释清楚,可她却道了一句,她不怨自己。
此刻他其实是带着受宠若惊的惶恐的。淮南公务繁忙,不只是他阿耶,连带着他也完全无法脱开身来,可唯有这一封封自洛阳转递到淮南的信件,就算是他桌案上的卷轴都堆成山了,也得是他亲自过目来瞧得。
一封封地瞧,一封封地笑,见字如见人。
女郎家的字迹同男儿家的是有着十分分明的区别的,娟细秀丽,犹记他仔细摸着那并不算太细腻的莎纸,一遍又一遍,眼前似乎还是当年在河岸边惊了他的鱼儿的姑娘。尔风当时便笑他,说要不是淮jsg南的琐事儿处理不完,估摸着早都回洛阳去,早早地便要带着喜轿软辇去接她了。
他笑着用竹片串成的卷轴去砸他,说他多嘴还爱管闲事儿,到头来定然为他寻个厉害的女郎,总能好好治一治他老是犯嘴闲的毛病。
“哥儿你可莫要说笑了,就我这样儿的,谁家女郎能瞧得上我哩,我还是好好伺候哥儿一辈子吧,也好这样在哥儿身边烦你一辈子。”
真是多么简单又满带着对美好未来期望的过往日子啊。籍之猛地从过往回忆中抽出身来,下意识地偏过头来去瞧她此刻的动向。他等了她这般久,可她真真正正坐在他身旁时,却反而患得患失起来。
她虽说不怨他,可她依旧是想逃婚的,这个是不争的事实。
他忽得有些难过。在她的心里,似乎只有那给她折了柳枝的自己,可她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她一门心思想要去追寻的人儿啊,此刻其实就坐在她的身边,可她说完方才那些话之后,却并未再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了。
这换做是任何人都会心有不甘的。他学着她方才的样子,也是拉了拉她的衣袖,终于是将她的视线重新拉回到自己的身上。“我记得你说过,想去寻谢家的那个纨绔。”
韵文盯着他袖口的蝉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不过片刻便反应过来,惊得她噤声出了一背的冷汗。
要去寻谢家郎君的这话,是那夜在楼船上面,他吃醉了酒的时候说得。他若是记得这句话,那势必那些让她就算只是想一想便会面上滚烫得不行的事儿,他是不是也回忆起来了!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让这一围檐下的气氛愈发冷硬了。籍之微微红着脸,“你先说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