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雨兰舟(二)(1/2)
絮雨兰舟(二)
韵文出着神,跟着他的话轻轻应了一声。“郎君们的字都是家中长辈们冠以的。多需要尊敬的字儿啊,怎么能同我们女郎家的小字闺名一道相比……”
“我想听你唤一声。就一声。”
他的语气是那般恳切,嗓音大概是因着酒意的缘故,还带了一点儿泪意,让她忍不住从心底里面萌生出一种怜惜的情感。她想着不过就一声称呼而已,这里也没有旁人,应该不算是不合规矩。
于是她复又扶了扶发髻上松松簪着的鲤鱼步摇,以掩饰自己此刻心里异样的情绪。
“文伯。卫文伯。”
他发着愣,好半晌都没有再说话。他该不该说呢?他该不该问呢?
他多想让她细细地道出这两个字儿。他想她是自发还欢喜的时候说得,而非是他一味的请求,一旦什么纯粹的事儿里面带上点恳求请求的意味了,就好像同一道菜换了另一个人儿来下厨,早就不是他原本惦念的那个了。因罢这二个字儿落在他耳里时,原本应有的喜悦的感觉也跟着减淡了几分。
他想他或许此刻是有几分妄为任意的吧,尔风若是瞧见他此刻的模样,估摸着又是要笑上他好一阵。
他叹口气,垂着眼,继续望着蒙了棉絮一样薄的灰云,疲惫地抹了一把脸。韵文将手肘靠在自己的膝上,支着脑袋望着江面上那些墨色的层峦。她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应,于是又偏过头去瞧他,便看见他不回应自己,是在出神望天的缘故。
她忽然有些恼了。她原本是瞧他吃醉了,想着对吃醉了的人总该包容一些,又想着是自己刚认的友人,脾气也便多忍耐几分,可他竟根本不理她,让她唤了自己的字,便再没有后续了?
这不是耍她吗!
韵文哼着气,放平了原先曲着的腿,正想着撑了地站起来,却感觉肩上猛的一沉,让她险些稳不住身形。
她靠着那圆柱,没法将头偏过来。脸颊那边传来的是一阵浓郁的酒气,还有明显醺得有些烫的肌肤。脑后那些未被半簪起的青丝落了些到她的耳后和脖颈处,却是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凉的寒意。
她想将他的身子重新扶正些,可他松闭着眼,薄唇微张,慢慢叹着气,又是朝她的肩上倒去,一连好几回都是这样。
这样韵文只好作罢,虽然浑身是有着很明显的不习惯,可她又能如何呢?她难道能让一个醉得并不轻的一个人好好地听她的话,端端正正坐在那儿吗?
她思忖着,于是不知觉中,她慢慢身子也不僵硬了。他寻到了空子,于是顺势往她的颈窝里小心蹭了蹭,整个人的重心不自觉地往她的身上倒去,可又像是怕她真的受不住自己的力道摔着,悄摸着伸了手空空地环住了她的腰身。
她是多么纤细一条人啊,可却将他一整颗心都填满了。
在那一刹,她的整一张脸便唰地红了起来。她没听过有人吃醉了酒的时候还会占人便宜的啊!
她本能地想将他推开,可她也不知他其实是自小习武的身子骨,坚实硬朗得很,哪里是她随便一下就能推开来的。
她的手因着一直露在晚风里面的缘故,吹得有些凉,触碰着他的脸颊时有种荒漠遇清溪川流之感,让他想更贴近她一些。夜晚本就瞧不见人影儿,他就这样用自己暖和的身子轻轻半拥着她,扶着她的肩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享受着今时这夜里面的一方安宁。
好像也只有在环抱着软香时,他那颗长久干涸着的心里面才终于觉得有了些生机,心里那沃田终于开始抽了芽。他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心里酸酸的,但更多的是丝缕的甜,他愿意让自己的一辈子沉沦于此。
他也清楚,这只是此一时的餍足与安宁。他不是个什么事儿都愿意说出来的性子,反正自打他记事起,他便从来不敢有过一丝松懈,久而久之脑海里的那根筋绷得太久了,如今也开始有些松弛了。
他想有人能够倾诉。他想有人能在家中府邸内候着他回来,心里面是有所牵挂的。
他擡眼微微望了她一瞬。可他的心上人儿啊,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在她的心里面还装着另一个人。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更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卫籍再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罪恶。她是多么纯净的一个人儿,干干净净的大家闺秀,这样一个将幼时的他从过往烟霾里面一把拽出来的人,他如何能配得上她。
可无论他如何想着,此刻她都是在自己怀里面的。他想那就让他在此刻更加贪婪一些吧,哪怕只是片刻的荒诞。
原先他在淮南的时候他便早早地打探过了,她在汝南这十几载,同袁家那唯一的郎君是一道长大,那边的人都戏称他们是青梅竹马。
可他分明,比他更早遇到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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