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2）
第24章
“太子殿下,听闻西凉来袭。是不是要打仗了？”
刘大娘的儿子战死沙场，其实她一直想去忠骨山给儿子与诸位英魂烧香。
奈何山水迢迢，她一个小脚老太从未出过远门,出了文州怕是找不到方向。刘大娘每年只能在清明的时候,朝着忠骨山的方向烧香。
赵兴没想到刘大娘会跟他聊这件事。他还以为对方会劝他早些休息这类的话。
“已经开始打仗流血了。”哪怕赵兴如今不在朝堂，每日也会有很多消息传到他这里。
西凉来袭，大宋的军队必然会进行自卫战。两军交战，血流不止。这场战争,会打多久,赵兴也无法预料。
小说里,原主驾薨后,这场战争至少打了三年。直至两国疲惫,才不得不止战休养。
赵兴已经发动大宋在西凉的情报网,安排人接近西凉的宗室。想方设法引起西凉内乱，迫使西凉停止交火。
“太子殿下,老妪的儿子死在战场上,老妪没能见他最后一面……”刘大娘说话的时候,声音变得哽咽。
咽了咽气，接着说：“每年清明,老妪只能朝着忠骨山的方向给他烧香。老妪有一个不情之请……”
话说到这里,刘大娘开始犹豫。不知道自己说出来会不会给太子添麻烦,让太子为难。
“刘大娘想去忠骨山？”赵兴问她。
刘大娘颔首。马上又摇头，改口说：“若是让太子殿下为难，太子殿下就当此事从未提过。”
赵兴眯着眼睛,温和地回应道：“孤有意前往那边督战,可以带刘大娘过去。”
比起回京面对那些勾心斗角，赵兴宁愿前往战区。也许能出一份力,早日结束战火。
“谢谢太子殿下！”刘大娘眉头舒展，一脸感激地要朝赵兴跪下，被赵兴拦住了。
“刘大娘收拾好东西，过两日便出发。”赵兴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一阵轻风拂过人的耳畔。
李祺：……
嘴角抽搐，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他好难啊！
太子完全不配合回京！他要怎么办！
刘大娘高兴地转身跑回去，快到屋子的时候，又回头冲赵兴说：“太子殿下早些歇息！”
赵兴笑着点头。朝点亮着烛火的屋子走去。
李祺紧随其后，苦着脸开口言道：“陛下召太子殿下回京，太子殿下能否先回京一趟？”
雁南皱着眉头出声道：“当下战事为重！太子殿下前往利州是为了督战！这点事李指挥使都搞不明白？孰轻孰重分不清楚，当真是让人诧异！”
说实话，李祺今日的表现，让雁南很不满。虽说是刘大娘冲撞太子仪驾在先，但是禁军连情况都没有搞明白，就要把刘大娘抓起来带走。当真是蛮不讲理！最后影响的还不是太子的名声！
李祺当然也清楚战事为重，可皇帝对他的命令就是平安护送太子回京！若是他这一次不能将太子平安护送回京！皇帝定会责罚于他！
“陛下此番召见太子回京，就是为了商议战事！下官也是为了太子殿下考虑，若是太子殿下没有皇命直接前往利州，怕是会造成其他影响。”
李祺说罢，朝赵兴跪下，请求对方配合他回京。
赵兴压根没有回头看李祺，仔细观察这间房子。这是刘大娘的儿子住过的屋子，多年没人居住，却还是干净整洁的样子。今日赵兴坐在正堂，房顶的瓦片早就坏了，墙面也开裂了。而这间屋子却被保护得很好。显然是有人在爱护这间屋子，就如同在爱护屋子的主人一般。
见赵兴压根没搭理自己，李祺再次开口道：“太子殿下！慎重啊！”
雁南无语地言道：“夜已深，哪怕李指挥使不休息，太子殿下也是要休息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李祺没事就出去吧！
李祺一脸无奈地看着雁南，坦诚地解释道：“若下官这次无法护送太子回京，陛下定要责罚下官！下官的殿前指挥使之职将要被收回了！请殿下为下官考虑！”
“李祺，你效忠的是这个国家，还是国君？”赵兴转头看向李祺，晚风自门而入，烛火摇曳，人影晃晃。
李祺愣了一下，马上回答道：“下官忠君爱国！为了陛下与大宋，可牺牲这条性命！”
“忠君爱国。你之意，是国君为大，国家次之？”赵兴的声音就如同山间的清泉，泠泠悦耳。明明这么好听，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面色微僵，李祺不知道赵兴这话究竟是何意。沉默了一下，试探地反问道：“难道下官做得不对？”
赵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言道：“若你的国君要你杀害无辜百姓，你也杀吗？”
李祺当即摇头！脱口而出：“此乃昏君之举！陛下乃明君！绝不会做此事！”
“若大军兵临城下，国君让你护着他离开，留下一城百姓面对外敌。你待如何？”赵兴步步紧问。
李祺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他觉得皇帝会做出这种事。若真面临如此情况，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护驾是他的使命。可让他放弃一城百姓，带着皇帝逃生。这不是在舍弃所有人吗！
如果他选择留下来保护百姓，那就是背弃君主！
是该保护国君，还是该保护百姓！难以抉择！
半晌，李祺说不出话。嘴唇张了又张，可就是发不出声音。
赵兴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催着对方回答。
雁南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低声说道：“李指挥使。若是我，我会选择留下来保护百姓。太子殿下常说，百姓生存于世已是不易。乱世，若是无军队保护，贫民百姓就如同丧家之犬，任人宰割。”
李祺神色诧异地擡头盯着雁南，问道：“你要背弃太子？”
雁南一脸笑容，看了眼赵兴，回答李祺：“太子殿下定然不会舍弃百姓，独自逃生。”
李祺怔然，再次看向赵兴。
是了。太子是品德高洁的真君子。心中装载着山河社稷，苍生万物。
若敌军兵临城下，太子也不会退缩。与全军战士一道死守城门！
当年与西凉之战，太子不正是如此吗！
双手攥成拳头，李祺深吸一口气，面色肃穆地说：“下官愿意追随太子殿下前往利州！”
赵兴微微一笑，告诉李祺：“好男儿！真英雄！随孤共赴战场！便是孤之兄弟！”
李祺只觉得热血沸腾，大声地回应道：“李祺誓死追随太子殿下！保家卫国！万死不辞！”
走过来，赵兴将李祺搀扶起来，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声音和善地说：“多谢李大哥。”
这声‘大哥’让李祺觉得浑身发麻，没忍住抖了抖身子，赶紧说道：“下官身份低微，配不得太子殿下的重视！”
赵兴认真地言道：“孤方才说了，随孤共赴战场者，便是孤之兄弟！今后，你就是孤的大哥！”
李祺内心忐忑，却也欢喜。
他得到了太子的器重！
而且太子竟然喊他大哥！
这是多大的面子啊！真是比给皇帝当殿前指挥使还要有面子！
不行！太高兴了！
待会儿他就要写封信给家里，让老头子知道这件事！
“时候不早了，李大哥早些歇息。不用守着孤了。”赵兴带着李祺走出屋子，示意他离开。
李祺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兴奋，只能乖乖离开。
雁南看对方走出了院子，这才跟着赵兴进屋，关上屋门。
“没想到李指挥使有此气节与魄力。若他真的跟随我们前往利州，定要被陛下革去职务吧？”
“孤从未逼他，路是李祺自己选的。若他是个有能耐的人，哪怕在京城跌下去，也能在利州重新爬上来。”赵兴躺在床上。
小说里，直到皇帝驾崩，男主登基，李祺依然是殿前指挥使。在这个位置上安安稳稳的。
这次赵兴让李祺自己选择道路，是一种试探。NPC思想觉醒后，能不能改变人生，对后期的故事有什么推动。
赵兴也想通过这件事，看看自己能够推动故事朝什么方向发展。
“这倒也是。”先前李祺的所作所为让雁南瞧不顺眼，当下倒是有了一些改观。没准李祺去了利州，还真能成为一个大英雄！
李祺弄来纸笔墨，点了一盏烛火，在院子外面蹲着认认真真地写信。
他得意地告诉家里的老父亲，他当上了太子的大哥！太子愿意带他去利州打仗！
写完信，李祺乐呵呵地问手下：“知道我现在是谁吗？”
一位叫姜明的千户表情疑惑地回答道：“李头，您不是殿前司指挥使吗？”
李祺眉舞飞扬，得意欣喜地告诉对方：“太子殿下喊我大哥了！他把我当兄弟！”
闻言，姜明一脸不敢置信，吃惊地问道：“太子殿下的大哥不是大皇子吗！”
李祺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解释道：“大皇子是大皇子，那不一样。大皇子跟太子殿下那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而我跟太子殿下，那是过命交情的那种兄弟！”
“李头，您跟太子殿下有何过命交情？”姜明一副‘你在吹牛’的表情，压根不信。
李祺坐直身子，表情正经地告诉他：“我要跟随太子殿下去利州督战！到了战场上，那不就是过命的交情吗！太子殿下说了，凡是跟随他去战场的人，都是他的兄弟！”
姜明快速说道：“那我也要跟着太子殿下去利州！如此，我也是太子殿下的兄弟了！”
李祺：……
眼角抽搐了几下，大脑快速恢复冷静。
李祺反应过来，他要是跟随太子去利州，那剩下的这些人该怎么办！他离京的时候带出来一千名禁军！不可能带着这群人一起去利州打仗！若是人都跟着他跑了，皇帝还不得骂死他！
调整了一下表情，李祺用一种无奈地语气说道：“我跟随太子殿下前往利州打仗，必然要被陛下责罚。若是你们跟随我一道前往利州，陛下动怒，这后果谁能承担？”
姜明用一种无所谓地态度，回应李祺：“李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放心！我们是跟着太子一起去利州的！不是跟着您去的！”
李祺：……
这不是一样吗！在皇帝看来，那就是他带着所有禁军跟着太子一道跑了！
“不妥不妥！”李祺当即拒绝！
“如此，那属下便不让李头为难了。”姜明见他态度如此，心里打算明日偷偷寻机会找太子表明想法！
见状，李祺松了口气。
黎明还没有到来，山间的鸟儿便早早活动。
鸟叫声，鸡鸣声，狗吠声。这是村庄特有的日常音乐。
刘大娘起来后，挨家挨户串门，告诉邻里她要跟随太子前往利州！要去忠骨山看儿子了！
四方村的人听说此事后，哪怕每家每户都不富裕，也都力所能及的帮刘大娘准备盘缠。
葛老头最是激动，他嚷嚷着也要一同出发！可把葛家人闹得头疼不已！
“那些都是我的战友啊！当年他们一个一个倒下！他们的血，热乎乎的血溅到我的脸上！他们的血，溅入我的口中！那是苦的！若不是太子殿下劝我活下去，我早就跟他们一道埋在忠骨山了！我这一生，若是死后能够葬在忠骨山，便得偿所愿了！”
葛老头一手撑着床板，一手狠狠地揪着心口处的衣服。缝缝补补的旧布本就不结实，被他这么一弄，顿时裂开了口子。
他的眼睛溢出泪水，充满红血丝，那种浓烈的情绪，让人看不懂，却能够触动人心。
葛贵文也哭了，跪下来说道：“爹，儿子替您去利州！到了忠骨山，一定给那些叔叔伯伯烧香，叩首跪拜！您待在家中，可好？”
葛老头闭上眼睛，哭着说话，声音含糊不清。只能听清楚几个字。
“废物……累赘……还不如当年一道葬在忠骨山……”
刘大娘没想到她过来通知一声，会让葛家闹成这样。心里愧疚，出声劝说道：“葛大哥，您就别为难孩子了。我去看儿子，会给所有埋在忠骨山的英雄烧香敬酒！”
葛老头哭着摇头，呜咽地说：“不一样……”
没有共赴战场一同厮杀过，这些人根本不明白这种感觉。
出发前还在跟你谈笑的战友，下一刻就倒在你的面前。他的血喷洒在你的脸上，那新鲜的热血，烫得人心里发痛！
葛老头夜里时常能梦到那些战友。每每醒来，他都会流泪许久。他一直想去忠骨山看看他们。烧烧纸，喝喝酒，只要能在忠骨山待上片刻，能够陪伴他们一时，葛老头也知足了，心里也好过了了。
其他人听到葛家的动静，都跑到门外了解情况。都纷纷劝说葛老头，让他别折腾了。就留在家里好好呆着。
葛老头心里难受啊！没有人理解他的想法。
“太子殿下到！”
赵兴的出现，让葛老头生出了希望。
满含泪水的眼睛，目光灼灼地望着太子，葛老头希望对方能够带上他一同前往利州。
“发生何事？”赵兴仿佛看不出来现场发生的情况，声音温柔地询问葛老头。
葛老头还没有开口，他的老妻直接对赵兴说道：“太子殿下，这老头子太犟！都这样了，还闹着要去利州！您给帮忙劝劝？”
赵兴轻轻点头，表示清楚情况。走到床边，与葛老头对视，他浅笑着言道：“若是葛大叔不嫌路程遥远，可随孤前往利州。孤让人擡着你上忠骨山。”
葛家人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太子会带葛老头去利州！
葛老头身体如此，出门在外，都依靠他人。太子非但不嫌弃他是个累赘，还成全其心愿！
“呜呜……太子殿下……”葛老头趴在床上，朝着赵兴匍匐。
就连亲人都不能理解他，唯有太子懂他！
赵兴也不嫌这床脏乱，坐下来搀扶着葛老头。
明明一把岁数了，葛老头就却个孩子似的，甚至忘了尊卑，直接抱着赵兴的腰嚎啕大哭！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如此场景，让李祺心里的想法变得更加坚定！
等葛老头的情绪平复后，赵兴向葛家人承诺会好好照顾葛老头，最后平安的把人送回来。
能够得到太子的如此照顾，葛家人压根无法拒绝。
赵兴在四方村待了三天，启程离开的时候十里八村都跑来送别。
“那不是葛老头吗？他这个废人竟然能跟着太子殿下一起离开！”
“这你就不清楚了吧？听说他想去忠骨山！太子就让人擡着他一同去利州！”
“太子真好！不对！太子不是要回京吗？”
“西凉打过来了！太子不回京了，要去利州督战！”
“太子啊！一定要长命百岁！有太子在，我们才能过安稳的日子。”
“娘，我想跟着太子一同去利州！我要当兵！我要杀敌！我要保家卫国！”
“你个臭小子胡说什么！不许去！当年死了多少人！这十里八村送去战场的人，能够活下来的只有葛老头！你要是敢去当兵，我不如现在就打断你的腿！好歹人还能在眼前，这到了战场上万一……以后娘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娘，保家卫国那是男儿郎的责任！我要去当兵！反正家里还有大哥跟二哥！有他们照顾你，我放心！”
“放心个鬼！你要是敢去，我就上吊！”
看到刘大娘一脸笑容的坐在马车外面，很多丧夫丧子的遗属羡慕不已，有几个遗属一同站出来拦住了太子仪驾。
这回禁军倒是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耐心地询问清楚这几人为何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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