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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从度邪真君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的强者,凌霄艺高人胆大,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武林世界的低法规则生出任何惧意,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她与众不同的视角甚至比武功高强的度邪大侠还要更高一层,导致没能注意到自己看中效率百分百成功的优秀方案对队友而言是多么具有风险。
好在她因为梅花树和梅凝海导致的心急都在正常范围之内。不论是能够从灵魂光芒确认度邪大侠身份的冯舞清,还是不知真面目可能是云章但绝对不是林云章的灵水教圣子,都在担心之外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
知晓身份可以推给人脉,知晓解决方案能推给梅凝海交给度邪大侠的易灵法。凌霄重新完善好细节,让自己面对尸山血海时再次冷静下来。
这里并非昨日的战场。
冷静下来,杜凌霄。
自己先前一味追求效率甚至不惜自己身体的举动,确实有些过于心急了。
难以数计的人命让她想起了将军世界里的战场,想起了那些死在异族尖刺下连全尸都没能留下的同胞们。鬼影草的甜腻气味和血腥一样令人窒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最先吞噬掉人脑的高级鬼族得到了进化,指挥着自认为大丰收的鬼族们在月色下张牙舞爪,随性模仿起人类的举动,挑起了欢庆丰收和表达喜悦的祭祀舞蹈。
它们踩着人类的残骸,在人类的血液中起舞。
度邪将军的长枪在那时颤鸣,而凌霄也是在那一刻于度邪将军体内苏醒,一枪戳爆了一群高级鬼族的核心,将只剩下头颅的人类遗体从鬼族手里抢了回来。
那一夜她在度邪将军的授意下,强行突破极限操纵这具在战场上久经风霜的身体,屠光了所有进化的高级鬼族。然后抱着同胞的头颅在旷野上站到了天明,直到鄢城主带着聂雨林等人在尸骨中找到她的身影。
这些血仇深刻烙印在凌霄和度邪将军的记忆里,使得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像是在昨天发日一般,鲜活而沉重。
凌霄从不杀人。
因为她经历了那么多世界,往往会遇到与人类截然相反的族群。如果她冲着人类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武器,那么她便再没有资格作为人类的信仰和统领者,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但此刻她身前的尸山血海是人类刘应水的造物。
石棒上早已经干涸的血迹造不出如此深邃纯正的红色。庭院里的荷花血池与源头相对比也立刻显得微不足道起来。只有鲜活的生命能填出这样触目惊心的颜色,也只有堆积成山的尸体能留下如此窒息的沉重感。
萎缩而枯老的梅花树孤零零立在血水的正中央,所有能被使用的树枝都被裁剪下来,只剩光秃且瘦弱的树干流露出布满血丝的树芯,仿佛一阵清风都能将它吹倒。偶尔还有彻底失去支撑的树皮从树干上飘落,与血水亲密接触,随后迅速无声沉底。
这棵饱经沧桑以至于寿命即将耗尽的梅花树枯败到无法将它和旧梅园里的顽强生命们看做同类。若非凌霄一行人已经见过了梅花枝的作用,恐怕根本推断不出来这棵树原本的种类。无光无土无温暖只有血水的环境里,依旧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生命,也许这才是能让人意识到它是一颗梅花树的根本原因。
凌霄盯着血底的人骨残渣,握紧了拳头。
血水源头的成分自然不单单是血液,还有刘应水为了增强功效往其中添加的各种成分,这导致了血水极强的腐蚀性,让血肉之外的骨头也无法抵御它的侵蚀,随着时间在里面融化为了残渣。即便上过战场见识过太多遗骸的凌霄再怎么有经验,也无法凭借一捧碎片来判断死者的身份。
“我可以看到。”冯舞清从凌霄低落的情绪里察觉到了些许,在昏暗狭小的房间里对自己的光源说道,“我能够看到湖里面死、沉睡的人类信息。不过可能只剩下性别和年龄了。”
凌霄知道这个承诺对冯舞清而言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她最讨厌分辨污秽。所以她感到心中一暖。
“刘应水有习惯,会记录下一部分的资料,地下室东边的房间起码还留着一部分文字记述,可以找回他们一部分的名字。”江云章积极为凌霄解忧,血水的存在勾起了他十分不美好的记忆,但他决定直面自己的恐惧,“被他杀害的人们还有一部分可能来自他的合作对象,也有很大概率留下了记录。”
凌霄点头:“当然,问他也能得到最迅速的答案。”
“刘应水还记得他们吗?”江云章只知道刘应水的记忆力确实极为优秀,几乎能称得上是过目不忘。但这个向来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不太可能记得被自己用过就随意丢弃的实验品。
“他一定记得很清楚。”凌霄望着火光中更显寂寞的梅花树,在血海之中想起了梅凝海那张年幼的脸庞,“以我所知,这些人都是他为他的研究做出了奉献的好人。他当然会清清楚楚记得他们的脸。”
“以及他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