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1/2)
终局
在众人收拾残局时,原本晴朗的天毫无征兆地下了场大雨,豆大的雨珠胡乱砸在地上,洗涤被污染的一切。
过了许久,莫渝缓缓苏醒,两眼一睁就发现自己躺在猗兰殿卧房的床榻上,天微微亮,没见到其他人,原本握在手里的匕首也早就不见了。
心中莫名发紧,她急急地起身,又是一阵眩晕,撑着床沿缓了缓才直起身,没走出几步就见玉英端着铜盆进屋,见到她时,脸上的表情很是惊喜。
莫渝一愣,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看着玉英将铜盆放下,又急匆匆转身出去叫人。
“小夏子,娘娘醒了,快去请太医来。”
她说罢又来到莫渝身边,关心道:“娘娘昏睡了好久,总算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躺会儿?”
莫渝收回思绪,摇了摇头,问她:“你怎么来了,檀蕊呢?”
声音出口,沙哑得不像她自己,感觉口中还带着些酸涩的苦味。
玉英见状,忙给她倒了杯水:“檀蕊还留在庄上。”
“我这是睡了多久?”莫渝润完嗓,感觉舒服许多,思路跟着逐渐清晰。
既然没有回到过去,又一直留在猗兰殿,说明他们成功了。
玉英道:“整整十天十夜,太医都诊不出原因,只说娘娘是睡着了,全靠米粥和汤药续着。”
“难怪觉得肚子饿呢。”莫渝咧嘴一笑。
她有点佩服自己昏睡这么久,身体居然没什么大碍。
“有刚熬好的红枣粳米粥,几位厨娘都不在,是奴婢熬的,娘娘先用些。”玉英笑道,从小厨房端来一碗热粥。
玉英是被辰鹊找来照顾莫渝的,莫渝当时回宫也只是为了救急,没带其他人。
莫渝吃了口红枣粥,倒是不腻,带着股大枣的香甜,忽地想到李怀璟,便问玉英:“皇上呢,可有来过?”
玉英面露难色,正要说话,就见夏守义领着太医到了。
那太医是个生面孔,不是原先相熟的华太医和郑太医,夏守义在门外通报时说是姓蒋。
蒋太医入卧房后不敢看坐在床幔后的莫渝,低头行礼时直接来了句:“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噗!”莫渝把刚吃入口的一勺粥给喷了出来。
玉英忙拿帕子来擦,把莫渝捧着的碗放到一边,边收拾边斜眼瞪着蒋太医和夏守义两人。
莫渝连咳几声后指着蒋太医发问:“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蒋太医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支吾着看向夏守义。
莫渝也有点懵。
怎么睡了十天,她就成太后了?
“小夏子,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你来说说。”莫渝开始点名。
此前夏守义负责假扮皇上,肯定知道得最多。
夏守义听到她点名,上前硬着头皮作答:“那日叛党之首鲍国忠身亡,肃清逆贼后,皇上……先帝下诏召回并传位给皇长子。因娘娘是皇长子养母,新帝于前日继位后便封娘娘为太后,依旧入住猗兰殿。”
莫渝听得直发愣,像是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夏守义又道:“因新帝年幼,需娘娘垂帘听政,只是娘娘一直昏睡不醒,便由吴宰相与杨太尉辅佐。”
莫渝回神道:“那……他呢?”
李怀璟如此匆忙传位,看玉英方才的表情,他甚至没来过猗兰殿看望她。
她依稀记得那天看到了元婕妤,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莫渝只觉得心在腔内怦怦乱跳。
夏守义知道她问的是李怀璟,道:“那日娘娘突然昏厥,是先帝为娘娘挡下元氏射来的弩箭,太医当时说,情况……不是太好。”
“当时?”莫渝反问,“那现在呢?”
夏守义看了眼蒋太医,摇了摇头:“娘娘还是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莫渝心下一惊,起身要走:“我要去紫宸殿。”
才站起身就觉眼前一黑,意识有一瞬间的消失,让她差点摔倒。
幸好玉英拦在她身前,伸手扶住,又对夏守义气道:“小夏子,你不会说话就别瞎说。”
莫渝被拦住,跌坐回床沿,倒是冷静了些,仰头安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蒋太医适时上前为她请脉看诊,道:“太后刚恢复,虽无大恙,但仍需静养,不宜激动。”
玉英挨着莫渝,先是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又似在安慰她,缓声道:“先帝驾崩,太后娘娘与先帝一向鹣鲽情深,如今睹物思情难免伤心,更不宜操心国政。不如搬出宫外,京郊的那处庄园倒是适合养心。蒋太医,你说是不是?”
她说的这番话,莫渝就只听进去了“先帝驾崩”这四字,脑袋里嗡嗡作响,后面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
进展明明很顺利,叛党已除,李怀璟怎么会死呢?
是因为她?
李怀璟是为她挡箭才受重伤的?
耳畔又传来蒋太医的声音:“是,很是,太后凤体欠佳,确实需要静养,皇上若问题,微臣便这般回话。”
莫渝直愣愣地看着夏守义引蒋太医出卧房,半晌后才问玉英:“先帝驾崩?”
玉英却微笑道:“娘娘莫要心慌,方才是蒋太医在,有些话不方便说。奴婢嘴笨,也讲不明白,等过几日回到庄上,娘娘自然知晓。”
莫渝见玉英神态放松,全无悲伤之意,心中仍有疑惑,但比方才安心不少。
李怀璟没出事,或许是提前实施计划假死离宫。这一切发生时她仍在昏睡中,狗皇帝居然丢下她自己跑了,还派给她当太后的任务。
莫渝暗自捏了捏拳头。
“对了,那元婕妤呢?”她又问玉英。
玉英道:“元氏勾结叛党行刺先帝,被贬入贱籍,流放至关外草原,终身不得入关。”
听她这般说,莫渝长舒一口气。
李怀璟还记得元楚的结局,没有乱来,看来是真的没事。
如此在宫中休养了些时日,于含元殿正式举办皇长子继位登基大典,同时册封莫渝为太后。
天耀十一年十一月廿二日,李怀璟驾崩,享年二十七,定谥昭文孝景皇帝,庙号高宗。
李秉坤文韬不如李秉墉,却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莫渝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养母,对他实际并没有太多养育之恩,却也将太后的册封礼办得极其隆重。
一时间万民同庆,各来纳贡庆贺的邻国使臣,其中包括单夜人。
在叛军攻入皇宫之时,莫黎领兵将原定要内外夹攻的单夜铁骑阻拦在威远关外。因他长年在西域边关领兵,有充足的应对荒漠环境的经验,此次便乘势长驱直入,仅用一个月不到的便直捣单夜上京,生擒颇弥汗,一雪前耻。
单夜不得不赎回他们的可汗,就此对大宣俯首称臣。
大宣在解决内忧的同时,暂且消除了一项持续多年的外患,为年幼的新帝开了个好头。
冬日漫漫,尤其是孤身一人,为安全起见,莫渝的孩子同样被留在农庄,没带入宫中,这让她愈发难熬。
莫渝总觉得忘了什么事,直到有日见李秉墉来向她请安,见他脸上隐有郁色,才记起一直没打听周淑妃的情况。
只知道叛乱平息后,周淑妃被迎回宫中,依旧住在披香殿。
李秉墉已到了在宫外立府的年纪,等安排妥当后,周淑妃便可随他一同搬去王府。
问过之后,莫渝才得知,淑妃周柔仪竟在李秉坤继位那天夜里自尽了,死因是服食雄黄中毒。
周柔仪和赵青云争了这些年,却都没能等到最后,况且她们原本并不是必死的结局。
终究是出了些偏差。
她起初想推迟结局的到来,所以赵青云才会熬不过旧疾。又因为赵青云的死,让李怀璟下定了立储的决心,于是便要先解决外患,所以才去往西域,给了周柔仪可乘之机。
周柔仪用毒蛇谋害皇长子,反而害了自己的孩子,如今服食雄黄自尽,或许是在懊悔此事。
莫渝好一阵唏嘘,对李秉墉也只能宽慰几句。
数日后,既思子又想见李怀璟的莫渝,如之前所言那般借口静养,离宫赶在日落前回到京郊农庄。
刚下马车,还没走进原本居住的主屋,就见到那熟悉的人背对着大门,蹲在院子一角,不知在忙些什么,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夕阳斜斜地落在他身上,在昏黄的光晕中拖出冗长的影子,有几分不真切。
汪华垂手站在边上,看到来者正要出声,莫渝急急上前几步,朝他比个噤声的手势,让他把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却听李怀璟哀叹一声,愁眉苦脸地对汪华道:“朕把她种的萝卜给养死了,你看这叶子全蔫了,如何是好?”
莫渝没想到他蹲着是在苦恼这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堂堂大宣的皇帝,居然在这里研究怎么种萝卜,像话吗?
李怀璟终于听到她的声音,又喜又惊地回头看去,直起身来说了句废话:“柒柒,你回来了?”
莫渝笑着点点头,走到他身旁:“三郎以后该把这自称给改了吧?”
“是该改口了。”李怀璟往旁边挪了一步,企图挡住莫渝探究那几株萝卜苗的视线。
“奴才去帮忙安顿其他人。”汪华颇有眼力见地略一躬,领着停在院门口的马车和玉英去了别处。
“别遮着了,我刚才都已经听到了。”莫渝笑他,绕到他身后看了眼那几株发蔫的萝卜苗,“大概是水浇多了,翻一翻土或许能救,不过这里的本来就是我种着玩的,不打紧。”
李怀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莫渝回眸问他:“倒是你,听说那天帮我挡了一箭,有没有受伤?”
“只是手臂上擦破点皮,没什么的。那晚被刺伤的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看,都没留什么疤。”李怀璟边说边卷起衣袖给她看。
莫渝低头看去,果然只看到一道淡淡的白痕,抹点特制药膏养个几日也就消了。
她却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怒气,拧着李怀璟的胳膊道:“差点害我前功尽弃,以后不许这样了。”
李怀璟吃痛,依旧眉眼带笑地应道:“再不会了。”
嬉皮笑脸。
莫渝瞥他一眼,松手打算进屋。
李怀璟道:“这几日你不在,虽有奶娘照顾,均儿倒也乖,只是偶尔哭闹个没完,许是想你了,你去隔壁看看他吧。”
“好。”莫渝有些赧然,不过是和他说了这几句话,竟忘了孩子。
李秉均有自己单独的卧房,就在这主院的侧室,由几位奶娘轮流照看。莫渝去瞧时,孩子喝完奶刚被哄睡。
莫渝也不好去吵醒他,只是细细看了几眼,又小声叮嘱奶娘几句,便轻手轻脚地退出来,和李怀璟一起回到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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