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冀飞翻(2/2)
“不行。”
祝逢春直起身,正色道:“我要去的地方太多,不可能时时带着你。再说,你没有武艺傍身,当真遇见什么事,我还要分神护你,”
“至少,你去一座新城,我要跟着过去。”
他语气坚决,俨然不容任何商榷。祝逢春抿了抿唇,道:“那你的前程怎么办,你不要科举,不要做官了么?”
苏融低笑起来,那笑每一声都敲在她心上。
他说:“东风,我一早便说过,我没有凌云壮志,更不做鲲鹏远望,只要你在身边,我甘愿一辈子端茶送水。而今你身负重伤,一度濒死,东风,你要我如何静得下心,去做那些贪名逐利的闲事?”
“东风,那日但凡我晚到一刻,往后便见不到你了。”
祝逢春微微一怔,为醒时身边坐着唐越,她只当是唐越罗松发现了她,不想中间还有波折。
那日他远在城北军营,如何能算出她的处境,跨越上百里的路途,将她及时救下。
她打量起眼前少男,蓦地发觉到另一件事。身为医师,面对血染征袍的她,定会查验一遍伤口,若陶医师不在,他还要亲自为她包扎。
她的苏融,向来把她看得比天还紧要,她哪怕只是蹭破一点皮,他都会紧张半晌。
这样的苏融,究竟要如何面对她身上那二十六处伤口,如何压住悲痛,忍住颤抖,帮她清洗、涂药、包扎。
“苏融,我……”
“不必说。”他用手抵了她的唇,哑声道,“让该过去的过去,往后不受伤便是。”
祝逢春眨了眨眼睛,握住他的手道:“我答应你,苏融,往后你便住在我身边,想做什么都好。”
“我在你身边,也只是为你做饭裁衣,写诗作文。”
“你也能做别的,游山玩水,求学问道,著书立说。我的苏大才子,可以不入仕途,可以居于内宅,只是他要清楚心中所想,明白此生所欲,有一桩他愿意奉之终身的事业,如此,才算不负这一身的天资。”
听了这话,苏融笑起来,笑得整个人都变得明亮。他倾身过来,亲她的额头、眉心、鼻尖、脸颊、嘴唇,每亲一下,都要唤一声东风。唇齿相依,气息相融间,她想起陶医师那叠信笺,身上一时发起热来,便扣了他的手,轻笑道:“我感觉头发有些乱,你帮我梳一梳,好么?”
“自然是好。”
苏融轻啄她的双唇,去在架上寻到一把玉梳,坐到她身后,一点一点梳顺凌乱的长发,用一根布带绾在头顶。绾发时,他看到她颈上那条五彩丝绳,想起自己年初送的平安符。经了一场围攻,那符已被血水浸透,再不能佩戴。
幸好……
他松开手,从袖里取出一枚崭新的平安符,递到她手上。她微微一怔,随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道:“你几时又绣了新的?”
“在城北军营绣的,你不在我身边,我自己总要找点消遣。”
“消遣我解得,可为何要绣穷奇?这等凶兽,怕是不能保人平安罢。”祝逢春看着符上那只生了翅膀的白虎,面上满是疑惑。
苏融扶了下额头,道:“这是飞熊,取如虎添翼之义。”
“可我更喜欢穷奇,它不忠不信,我不忠不孝。”祝逢春搓了下白虎翅膀,笑道,“修订律法,若成,我便是千年一遇的圣贤;若不成,我便是恶贯满盈的穷奇。”
“总会成的,只要我们一直走下去。”
苏融拿起平安符,轻轻挂上她的脖颈。阳光透过窗子,照耀缀着金线的白虎,让那虎活过来一般,连翅膀都扇了两下。
祝逢春看着窗子,道:“唐越说,这几日一直下雪,今天雪是停了么?”
“停了,你一醒便停了。”
“雪既停了,我能出去看看么?”她倚上引枕,感叹,“若是早醒一天,我便能看到大雪纷飞了,这样大的雪,我在淮阴还不曾见过。”
“昨日的雪不算大,头两天才是漫天彻地的大雪。你伤得太重,不好下床。”
‘’可我想看雪,想玩雪,想堆雪人。
祝逢春巴巴地看着苏融,苏融犹豫片晌,道:“你且等一阵。”起身便往屋外走去。不多时,他、罗松、唐越,各端了一盆雪进来,其中他那盆还捏着一个极精致的雪人。
罗松看到,哼了一声,蹲身摆弄起自己那盆雪。唐越则只瞥了一眼,端着雪径走到她身边,让她清楚看到这些蓬松洁白的雪花。
接下来的几日,这三人轮流来卧房逗她,有时徐子京也凑凑热闹。第十日,父亲回到军营,俞指挥住了进来。唐越便每天向她请教刀法,十多天下来,她的长刀双刀都有了三分样子。
腊月初三,魏昭结束孝期,处理完当日奏折,亲自来到坤宁殿,看望她重伤未愈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