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凤鸾玉辂迎帝后(1/2)
第137章凤鸾玉辂迎帝后
等姜问渠和陆廷渊闻讯赶来之时,这里早已被收拾干净,几十名逆党全部伏诛,空气中依稀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今日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阳光和煦,微风拂面,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春日了。
姜澂鱼低头看着怀里早已失去呼吸的人,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泪可以流了,可当她看到姜问渠的那一刻,泪水还是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阿兄……对不起,是我没有救回阿嫂……”
许是一路疾驰、在马上过于颠簸的缘故,姜问渠此时发冠微微有些松垮,一向宠辱不惊的脸上第一次显现出慌乱的神色。
他半跪在地上,看向姜澂鱼怀里早已逝去的妻子,而后轻轻接了过来。
虽是伤心至极,却还是不忘宽慰妹妹道:
“澂鱼,这不怪你,是我来的晚了。”
他抱着怀里的人站起身来,没有落泪,也没有苛责谁,只是说:
“回家吧。我们带你阿嫂,一起回家。”
姜澂鱼点点头,想站起身腿却感觉有些发麻,差点踉跄摔在地上。
幸亏陆廷渊在一旁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这时,一直等在此处的安阳侯走上前来,似乎有话要问,可又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姜澂鱼看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
“侯爷可是要问褚玉临终前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安阳侯点了点头。
姜澂鱼冷冷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许兰茵,后者似乎是怕别人注意到她,特意躲到了马车一侧。
见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姜澂鱼冷笑一声,直视着安阳侯道:
“褚玉说得没错,侯爷方才放弃的,正是你的亲生骨肉,而被你养大的这位,不过是个鸠占鹊巢之人。这一切,从前给令夫人接生的管事妈妈可以作证,侯爷尽管派人去问。”
闻言,安阳侯神情一震,一向挺拔的身子不由得颤了颤,仿佛一下被人抽去了主心骨一般。
一旁的许兰茵见自己身世败露,于是愈发恐慌起来,急忙跑到安阳侯跟前,跪下央求道:
“爹爹,您不要赶我走,就算我不是您亲生女儿,好歹我也侍奉在您和阿娘面前十数载,求您不要将我赶出府去……”
姜澂鱼冷笑一声,“倒是忘了说你的事,如今安阳侯府的门你怕是回不去了,刑部牢狱才是你余生的归宿。”
许兰茵一听,当即又哭诉道:
“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不要去蹲大牢,爹爹,你救救女儿……”
说着便以头叩地。
“闭嘴!”
姜澂鱼冷冷瞥了她一眼,用那种冰冷的、仿佛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她。
“你还敢求饶?!”
她一把抽出了陆廷渊身上的佩剑,直指跪在地上的许兰茵。
后者显然被吓坏了,当即便失声惊叫一声,而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见状,姜问渠叹了口气,语气苦涩却不容置疑道:
“澂鱼,把剑收回去,她的罪名如何,自有刑部审理论罪,不可胡来。”
闻言,姜澂鱼这才收回剑,将其递还给了陆廷渊,后者接过来,重新放回剑鞘中。
而后,姜问渠抱着怀里的人上了马车,几人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此地。
可想而知,姜府众人得知叶兰蕙的死讯后是何等的震惊与悲痛。
姜府门前挂起了白幡。
安阳侯和夫人亲自来了姜府吊唁。
自从得知两家孩子抱错的身世之后,安阳侯夫人几乎是哭肿了眼,在灵堂前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声称无论如何也要看亲生女儿最后一眼。
姜家人无奈,只得让安阳侯夫妇近前去看。
安阳侯夫人哭得几欲晕倒。
见状,安阳侯便提议道:
“如今小女身世既已大白于天下,不知可否让我这做父亲的,带她几件衣服回去,给她立个衣冠冢?既是将她的存在告祭祖宗,也好以后有个念想。”
孟氏和姜绍二人对视一眼,又看向长子,不知该如何答复才好。
姜澂鱼却在此时站起身,直言道:
“听说侯爷这几日还在为狱中那位奔走,今日我便把话说开了,即使许兰茵成不了死囚,我也要她在牢里吃一辈子牢饭,往后朝廷开恩旨大赦天下,她也永在不赦之列!——至于我的阿嫂,侯爷那日既没有选她,往后也不必挂念。”
这番话说得安阳侯面红耳赤,随即便扶着夫人灰溜溜离开了。
自从叶兰蕙死后,姜问渠便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头七那几日还能在家中看到他的身影,等下葬事毕,他便推说公务繁忙,每日都歇在公廨,接连近十日都未见人影。
家里人也不知他在忙什么,可谁也不敢去问,于是心里纷纷猜测,或许是怕在家中睹物伤情吧。
半月后,他向陛下呈上了两样东西,一是火炮的改良方案,二是一套小型的炼钢炉。
火炮改良的设计图纸在回玉京的路上他便已经开始着手绘制,这一月内,两次试炸结果也很理想。
有了火炮在手,诸国从此再不敢轻易向大祈宣战。
至于那套小型的炼钢炉,其实他也是早就开始着手研究,只是条件有限,一直未能成功做出来,直到今日才终于成功。
这套炼钢炉主要是为了应对大祈铁矿不足、兵器装备落后的局面。
如今乌斯有镔铁,虽说此前曾作为交换,赠过大祈一批兵器,可数量上却远远低于乌斯本国所有。
之前姜问渠秘密出使北乌斯之时,曾同铁匠们一起实地去看过镔铁的冶炼和锻造,其主要有两个要点:
一是铁矿石的选择,必须选用西鸣山开采的铁矿;二是锻造温度的控制,同以往高温冶铁不同,镔铁须得在低温状态下冷锻而成。
不过,这种方式得到的镔铁虽在硬度上优于其他铁器,但因其工艺流程复杂,耗时较长,即使有再多的铁匠,也难以做到大批量生产,因此只能供给小部分精兵装备。
姜问渠私下便开始琢磨,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普通铁矿,通过冶炼大批量锻造成钢制兵器呢?
其实大祈的冶铁技术一直都在进步,此前早已有坩埚炼铁法、炒铁渗碳法、炒钢法、百炼钢、宿钢等冶炼工艺,这些工艺都能炼出硬度较高的钢来,只是同样费工费时,只一把刀就需千锤百炼,大量生产更似痴人说梦。
而姜问渠无意间发现,从玄漠买回的铁矿石,磷含量极低,非常适合用一种方法来炼钢。[注1]
于是他火速设计出了一套装置,并牵头与玄漠签订了以绢、粮易铁的互市条约。
年前大朝会前夕,赫连锐曾邀他密谈,当时谈的就是这事。
赫连锐大喜过望,他也没想到,在北乌斯主动呈上镔铁之后,大祈还会愿意从玄漠进口铁矿石,甚至数量比之前更多,于是当即便一拍即合,签下了条约。
这两样东西一经问世,当即便引得龙颜大悦。
“含章,大祈有你,真是社稷之幸,也是朕之幸事啊!”
姜问渠笑了笑,“能得陛下为君为友,亦是微臣之幸。”
陆廷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朕知道,这段时日你心里难过,不如朕准你个长假,你去四处走走看看,别一直将自己闷在这公廨里。”
姜问渠未置可否,只岔开话题道:
“估计再过几日,在海上漂了两月之久的叛军便会抵达苍州,臣听闻出海日数过久的船员都会患上一种病,轻则四肢肿痛,头晕乏力,重则瘫痪在床,不可行走,待他们下船后,陛下可多给他们食些柑橘、沙棘、芥菜之类的蔬果,不用多久这些症状便会逐渐减轻,直至恢复。”
陆廷渊挑了挑眉,笑言:
“有时候朕真猜不透,这些稀奇古怪的知识你都是从何得知的?再比如你刚研制出的这套转炉,若是没有你,朕估计再过去个几百年,说不定都没人能造得出来。”
姜问渠笑了笑,轻声道:
“陛下便当臣是在梦中游历神境所见所学吧,时辰也不早了,今夜臣再守一晚上,陛下早些回去歇息。”
陆廷渊点点头,“你也别太晚,身体最重要。”
姜问渠笑着应承下来,并亲自将陛下送出了门。
可陆廷渊怎么也没料到,出了这道门后,他们便自此永诀。
第二日早朝时,姜问渠迟迟未到,陆廷渊担心他是身体抱恙,又怕他独自歇在公廨无人照看,便遣了侍卫去前去查看。
回来时,那侍卫却是神色慌张。
“陛下,属下赶到之时,姜尚书他,他已经咽气了!”
闻言,百官震骇。
陆廷渊当即便从龙椅上起身,厉声问道: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那侍卫咽了下口水,额角吓得冷汗直流。
“陛下,属下句句属实!”
听他说得这般笃定,最前排的姜绍一*听,差点背过气去。
陆廷渊赶忙叫来江询为他施针,这才将这口气顺了回来。
而后,众臣匆匆赶往户部公廨。
下人一边哭一边禀报道:
“大人还特地嘱咐我们了,说是这转炉炼铁时会产生一种有毒气味,让我们一定注意开窗通风,没想到大人自己却……一定是大人这几日太过于劳累,这才一时没注意……”
说着说着,便已是泣不成声。
姜问渠骤然离世,对姜府和大祈整个官场而言,都是一道巨大的沉重打击。
短短数日,姜府门前才撤去不久的白幡又重新挂了出来。
前来吊唁时,众人无不感慨:
“少年卿相,竟然如此年轻就没了,真是天妒英才啊。”
“是啊,真是造化弄人。”
“姜大人这是心劳成疾,为国鞠躬尽瘁,真乃我辈楷模。”
……
哀缅有之,唏嘘有之。
骤然得知儿子死讯,孟氏彻底病倒了,阖府上下人人都透着一股哀意,就连一向爱闹腾的姜问筠,也彻底沉寂了下来。
姜绍还要忙着给儿子治丧,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过短短几日,神态便苍老了许多。
于是,照顾小阿弃的任务,便被姜澂鱼揽到了自己身上。
没了这位前程灿烂的长子,也没了爵位,姜家门庭顿时衰落许多。
望着一蹶不振、满目愁容的父亲,郁郁寡欢、病倒在床的母亲,姜澂鱼心想,不能让大家这么下去,得尽快找些事做,让大家重新振作起来才行。
她找到姜绍,诚恳道:
“父亲,我知道,长兄是您亲手培养的接班人,您一直以他为傲,可如今长兄亡故,并不代表我们姜家从此便没落了,再不济,我还是陛下钦定的皇后,姜家依然是无可撼动的后族。还有次兄,他虽然看着纨绔,但只要爹爹肯带他,培养他,相信他以后也一样能支撑起这个家。”
姜绍闻言,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终于亮了亮。
姜问筠是在五月加冠的,姜绍亲自给他取了字——郁离。
一则,郁离乃是竹之别称,同他名字里的“筠”字很是相配;二则,他也想让儿子远离忧郁,快意一生。
宗庙前,望着已经长得比他还高的儿子,姜绍眼里有些湿热。
他将自己那杆红缨枪传给了他。
“郁离,从此以后,姜家,为父便交给你了。”
-
《昭宗实录》载:
干宁五年四月中,明光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姜问渠因心劳成疾,卒。
帝为辍朝,临丧悲恸不已,并亲制神道碑文,加赠其少师兼太子太师,谥永宁,赐葬昭陵以东。及葬日帝亲为文致祭。
帝特降恩旨,念姜家子孙有功于社稷,复姜绍荣国公爵位,世袭罔替。
次月,荣国公为次子姜问筠请封世子之位。帝允之。
五月初,抚东节度使区七万叛军于苍州被俘。帝命太师姜绍及其次子姜问筠前往苍州,协理后续收编、遣送事宜。
月中,帝着群臣商议,立太师姜绍之女姜澂鱼为皇后,并颁诏天下。
诏曰:朕受天景命,抚绥万方,尝闻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今中宫久旷,太师兼荣国公姜绍之女姜澂鱼,系出高闳,素有贤名,特立为皇后,册封及大婚之礼,定于干宁五年八月二十七日,于太极殿举行。一应礼仪,皆由礼部会同内侍省及六局女官详加筹备。布告内外,咸使闻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