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2/2）

就在这时，衙署的院中又迈出来两人，却是结伴而行的张辛与元升。

卢书忆的视线掠过那边的男人，他未着官服，只穿了件墨绿常服，头束玉环云纹金冠，并不像来公干，倒不知为何会到访台院？

他们在小巷那头顿住脚步，张辛望向这边道：“这不是卢侍御和孟晋兄吗？”

孟晋回过头来向他行礼，“见过张兄。”

“孟兄今日怎么有空来台院？”

“某在卢府为客时，听闻卢侍御会来台院点卯，某想着许久未见张兄，便与她一道来了台院拜会。”

“如此。”

他二人客气寒暄的时候，元升瞥眼卢书忆手中那桃花枝，再看向孟晋，认出他是孟嘉钰的那位进士阿弟。

因前些时日在台院夜值，他得知张辛这人是台院的百事通，今日便想到他这里打探朝中清流们关于紫袍金带之事的反应，不想又让他碰到了这孟家兄弟在给卢书忆赠礼。

上回是扇坠，这回是桃花枝。

元升望向那边的少女，见她一脸坦然捏着那花，眼睛却不时朝他瞥来，约莫在揣测他为何会在台院。

又听张辛道：“那某就送世子到这儿，改日……”

元升打断他的话，“方才的详谈，孤未觉尽兴，不如再随张兄回台院小坐如何？”

张辛目露奇怪，他方才可是久留元升不应，不知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只能顺着他的话应承。

“也好。”

……

他们都要随张辛回台院小聚，卢书忆则与张辛再寒暄几句，独自去了平日办公用的耳房。

近日御史台查办的多是官员贪墨的案子，她今日来台院主为将几起贪墨案的账目查抄核对。

笔方才沾了墨，元升从门前迈步进了屋，神色寻常，手里拎着个竹编的小篮筐，筐中都是些翠色的小果。

他将那小篮果子放在卢书忆所用的书案之上，说道：“张御史托孤送你的。”

卢书忆眼眸不擡，“多谢。”

“不先尝尝？”

“过会。”

身旁的人安静下来，她擡眸望去，见他依旧抱着双臂靠在书案边，送完果子却未着急走。

“世子今日为何有空来台院？”

男人慢声道：“卢侍御在藏书阁替孤拦下了有毒的食盒，孤还未找机会答谢卢侍御。”

“世子几时这般客气？”

卢书忆满脸的不信，元升显得毫不在意，将那小篮筐推至她跟前。

“尝尝这果子。”

卢书忆这才瞥向那小篮筐里的果子，见颗颗饱满，翠绿欲滴，果皮上还挂着晶亮的水珠，估摸是李子树上方才摘下，就着台院后院里的井水浸泡过。

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才不信这篮里的果子是正常的，反将它推回去。

“不如世子先吃。”

元升挑眉道：“你怀疑孤会在这果子里下毒？”

她只是在怀疑这果子会酸掉牙。

犹豫之际，就见元升将小篮筐里的果子放入嘴中，神色如常地咬下，眼睛睨过来，目光中流露出挑衅。

“现在信了？”

卢书忆拿出颗绿果放入口中，小尝一口，果然是甜爽可口，未觉酸涩。

她心虚地擡眸，撞上元升不咸不淡的目光，他哼声道：“孤送的东西你就满心戒防。”

男人瞥了眼书案之上，被她用天青瓷瓶精心装的桃花枝，未说任何，转身走掉了。

“……”

望着那日光底下的欣长身影，卢书忆搞不懂他今日这般到底是何意思？

可那略显落寞的身影，倒真让她觉着方才那疑心不应该。

卢书忆心头咂摸不出滋味，只能将注意力重新投注到卷宗之上，将这事暂时抛诸脑后。

这日她在台院查抄卷宗直到深夜，方才拖着疲倦的身躯，迈步走出衙署。

彼时夜深人静，街头空无一人，台院里的绿红相间的凌霄爬出了灰墙，堆积在灰瓦上，卢府的车辇正停在衙署外的马厩前，马儿嘶嘶喝气，仆从们则聚在一起说着闲话。

卢书忆正要朝那过去，忽听马蹄的踢踏声响，另有辆车辇一路驶到了她的跟前。

乌木莲花纹的马车，瞧着有几分熟悉，不久车窗的帷幔被人从里掀开，孟晋在车窗里朝她招呼。

“卢侍御，世子邀你同我们一道走呢。”

卢书忆越过孟晋望向车辇中的男人，见他靠在车壁之上，眼睑低垂，眉目疏冷。

她忽就忆起了那翠绿果子之事，还有日光之下，一言不发迈步走掉的身影。

少女搓了搓手指的指纹，没好再推拒，道了声。

“好。”

这就登上了车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