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2）

第六十一章

京都城东面的崇仁坊靠近皇城,乃是达官贵人们聚居之地，因为经历多年战乱，现今的京都贵胄们早不似宣帝朝那般穷侈极奢，可坊间最为简朴低调的依旧属卢家的宅邸。

此皆为卢家祖父辈,那个有名的清廉节俭的宰相所传家风,世人都是知晓的。

宅门朝南开,门前有棵葱郁的苍松，松下是只栩栩如生的石鹤，卢书忆刚迈下车辇,府门前便冲过来个十五六岁,珠圆玉润的婢女。

“娘子，可让奴好等。”

阿香颇有福气的脸是天生的喜相,卢书忆看见她便笑了,“我不是传信让你们不必等我。”

“娘子这次出门巡访了小半年，你要阿香睡，阿香可睡不着，就等着见娘子。”

卢书忆步履不停地朝里走，“二叔和二叔母睡下了吗？”

迈进卢府,便见它翠樾千重,水木明瑟,比起秦微之家的灵筠山庄亦不失秀丽。

因卢书忆的双亲已故,卢府现今的家主乃是卢霁舟的二弟卢惟岳,他虚小卢霁舟两岁,确不似兄长那般亲和，为人端方严肃,卢书忆自小便有些怕他。

这便打算悄悄回自己的雪镜园，走过那鳞次栉比的石林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沉缓的声音。

“站住。”

是卢惟岳。

卢书忆望向阿香，看见阿香冲她做了个鬼脸。

她回头行礼道：“二叔。”

石林前的中年男子与卢霁舟长得有些相似，虽已到不惑之年，瞧着却不过而立，面容清俊，绯袍美髯，因他常年板着脸，嘴角边上有两道深深的沟壑。

他的身后另站着位清丽婉约的女子，正是卢惟岳的夫人，令狐盈。

卢惟岳的视线在她这身衣裙一扫，厉声道：“何时回来的？即已回府为何不先到长辈跟前问安？”

他话未问完，显然是被身后的令狐盈推了下后背，卢惟岳平日虽严厉，却极其尊重宠溺令狐盈。

得了提醒后，他立刻收敛几分脾气，只蹙眉道：“你二叔母为你准备了宵夜，随她去用了再回去。”

卢书忆乖顺答道：“是。”

他先行往他们所居的院子去了，令狐盈过来拉起卢书忆的手道：“别怪你二叔，他今日可是向衙门告假一日专程在府中等你回京。”

见她似乎想快些回屋中安顿，令狐盈传了奴仆让把宵夜都送往雪镜园。

“我进宫见了阿崇故而有所耽搁，堂兄何在？”

因令狐盈自幼有寒疾，他二人膝下只有一子，名为卢祈，现年及弱冠，任大理寺少卿。

令狐盈道：“大理寺尚有几桩案子未完，阿祈明日在那逍遥楼专门为你设宴接风。”

逍遥楼喧哗嘈杂，卢书忆不大乐意去，令狐盈见状笑道：“他也是一片好意，你就赏赏脸。”

雪镜园里和去时无差，因她常年在各州县巡访，房中摆设古玩都较少，只院前有处怪石垒成的石山，石山上落下泓清泉，形如飞瀑，清涧松风，尚有闲趣。

卢书忆被令狐盈支去沐浴，待她从盥室里出来，木榻的案几上已经布好了酥酪和几样她爱吃的小食。

她心头一暖，坐到木榻之上，“多谢二叔母。”

令狐盈温柔地笑道：“我见你穿的衣衫像是北地的款式，你这次可是去了雍州道？”

卢书忆点点头，不愿多说。

令狐盈从来将她视作已出，时常担忧她一个女子在朝为官，又常年在外游历，于是每次她回京她便有些长吁短叹。

果然，接着便听她道：“看你比去时清瘦许多，定是那雍州道苦寒无比让你受了不少罪。”

卢书忆边吃酥酪边摇头，“并未受罪。”

安静片刻，令狐盈问道：“阿忆，你可想过在京中长久安顿？”

在本朝，女子若说安顿便是出嫁的意思了。

卢书忆一时未吭声。

她又试探道：“近日总有传闻，说大臣们打算为圣人挑选中宫，你对此可有想法？”

卢书忆知道因她和李崇的自幼亲近的关系，如今整座京城包括卢府中人都在关注她对李崇选后的反应。

她只能如实道：“他选后应是与我无关。”

像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令狐盈反而轻松道：“你啊，有时二叔母都不知你会心悦怎样的人？”

心悦，这两个字在耳边晃过时，卢书忆眼前莫名漫过阵雾气。

想到令狐盈与卢惟岳夫妻恩爱二十余年，亲朋友人无人不羡慕，她轻声问：“二叔母，若有了心悦之人是何感受？”

令狐盈微愣，犹豫道：“这……我也说不清楚，可你为何有此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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