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1/2)
归家
谢从简逃了。
不似辰静双所料,他逃出王宫,已是强弩之末。
谢从简当街夺了匹马,将繁重的盔甲一卸,往城外逃去。辰台城近日戒严,但他另有一去处,借此偷偷出了城,去迎谢暄的大军。他心中有估量,东出长宁门,历经五城,直抵烟韩。
烟韩城风平浪静,全无动兵的消息。
谢从简在烟韩城外徘徊片刻,夜色初降,他的血顺着中衣流了一路,渗入土地,成为酱色的点。他觉得自己四肢已经提不起力气,曾经伴他出生入死的宝剑也显得那样沉重,像死亡,不断将他向下拉去。而前后夜色那样浓重,不知埋伏着多少追兵。
偏偏烟韩城的城门又那样高,几乎耸入暮云,人力不能及。
城墙上有轮值的士兵留意到他,高声问道:“何人在此?有何目的?!”
谢从简已无力言语,又恐烟韩被辰静双布下陷阱,宁可一死,也不愿落入一个后辈手中,因此仓皇打马而去。他只听见背后那士兵仍在呼喝,但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
胯下骏马膝盖软倒,累死在地。
土地向他袭来,而他连每一根手指都是酥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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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烟韩城士兵追出城墙,在他身边勒马。
为首年轻人扶起谢从简上身,检查他伤势,唏嘘道:“失血太多,已断气了……老人家跑什么呢?”
他转过身,摸着自己的脸,茫然地问自己的同僚:“我很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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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将陨落,而谢暄仍不知情。
一个时辰后,他就抵达了烟韩。烟韩守将的夫人与兰飞夫人是手帕交,谢暄在烟韩补充给养,几乎没有一丝阻碍。守将邀他休息整顿片刻,而他担忧辰台内况,婉言谢绝了,继续匆匆西上。
其间有一个护送他出城的活泼的卫兵,还提了一句:“方才有个老人家,我看是从西边过来的,还没进城就流血死了。谢将军西上,要是遇见他的亲属寻他,烦请代为转告。”
谢暄没有多想——在谢家后辈眼里,谢从简老当益壮,与“老人家”这三个字相去甚远。他应下了这个嘱托,却没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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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大军抵达辰台城外。这批大军以敌军的架势,团团围住了自己的都城。
辰静双手中只有左右两大营,合约两万人马。他自知不是谢暄敌手,因此紧闭城门,只令守军射出一批箭雨,每一支箭上都绑着一个小纸卷,上面写着:
“妖妃反贼伏诛,世子仁政,归降者生,拒降者死”
大军中一片哗然,连谢暄本人都措手不及。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身后又一阵地动——碧瑶宁斐联军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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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心溃散。
军心散了,自然打不成仗。没费多少功夫,谢暄战败身死。其余将领,一无任命,二无将才,更难力挽狂澜,或死或降。不消片刻,辰静双打开城门,迎接碧瑶和宁斐入城。
城外的厮杀——屠杀,并没有传入门内。这是个好天气,日照白雪。辰台城内因接连的变故,人人闭户,唯有大军随碧瑶涌入。
对面长街空旷。
忽然,一个锦衣华服的人飞奔而至,直到看见碧瑶,才堪堪住了脚。他略略往后一仰,转身扶了扶头冠,抹了把额上热汗,平复了一下呼吸,极尽骚包之所能,然后才回过身,从容走到碧瑶马前。
“我的将军,”众目睽睽之下,辰静双吻了吻碧瑶胳膊的夹板,擡头对她微微一笑,“欢迎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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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静双亲自为碧瑶牵马回宫的事,飞快传开了。
第二天,碧瑶就从军中消失了。甚至她身边的“跟宠”“容副将”,也一并不见了踪迹——当然,这件事没有人明说,只是帅帐里一声不发,唯有碧瑶那队亲信,军中人所称的“天铁营”,守住帅帐,格外不让人靠近。
军中本有些流言,说碧瑶与世子关系亲密。有了引马、离营两出,更是愈演愈烈。到了最后,甚而有人坚信,世子要迎娶碧瑶将军。这也算是郎貌女才,一番佳话。
但京中的原驻军,左右两大营中,却又传出消息说:世子妃是安乐公主。有铁证:谢妃临死前的怒号,直接点明了世子妃的身份;世子又为那位公主辩护。奈何这铁证自身没有来自另一方的证人,不为他人所信。
两方人马为此约了一架——约了酒架。宁斐江湖习气颇重,一时兴起,亲自坐庄开盘。最终孟军将领方芸芸,以一碗之差险胜陶维副将郭琦,碧瑶党占据上风,赢得盆丰钵满——方芸芸与郭琦大醉一场,夜吐三回,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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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宫内的人都不知晓。
碧瑶党的方芸芸和安乐党的郭琦一笑一哭,各自抱着个桶呕黄水的时候,辰世子怀里搂着他的软玉温香,心疼得一宿都没睡着觉。等到方郭二人好不容易睡着了,那对小别的小夫妻已经腻腻歪歪地醒了,正头抵着头,说着私房话儿。
“还疼吗?”
“不大疼了。”
“累不累?”
“昨夜睡得好,不累了。你在京中,累不累?”
“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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