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病(2/2)
萧旻珠问起刚刚的事。
心想魏蛟多半是将对方抓了起来,但那位张天师显然十分受百姓喜欢,不然方才那群百姓也不会顶着风险来为他求情。
其实她也理解魏蛟这么做的原因,张勄之在民间享有很高的威望,几乎被视做神一样的存在,这种威望如果高过地方诸侯,会构成极大的威胁。
但萧旻珠看来,若是能平和解决最好,比如将张勄之收入麾下,借对方声望壮大自己的力量,方为上上计。
魏蛟对此并不愿意多谈,只淡淡与她道:“你只需好好养病,别管这件事,我自有决断。”
他自认没立马杀了张勄之,已经算开恩了,若让他将张勄之收入麾下,使用那些通鬼神的道术绝不可能。
——
疫症的症状起初是全身无力、头晕、咳嗽,后面则会发高热,熬过高热的人六七成则会病愈,在经历数多天的阴霾后,终于迎来了好消息。张甫春精进后的药方,大大提高了疫病治好的几率,每日三服,连饮三日,很多人一觉醒来后便觉得身体舒畅,已经无大恙。
这几天,魏蛟每日都会抽点时间去瞧瞧萧旻珠。
她的状况一直不太好,尤其这两日,睡多醒少。
魏蛟一眼不落地注视着床边紧闭双目、面色惨白的萧旻珠,声音略带急切地问:“如何了?”
医师号完脉一直低头躬着身子,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夫人脉象比昨日还要微弱,像是,像是……”
后面的话他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已经他已经感受到了头顶风雨欲来的凝重与恐惧。
“你想说什么?”
冻到彻骨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从头上砸下来。
医师顿时满脸大汗,头低的更低了。
他语调慌乱地说道:“卑职一定全力以赴为夫人诊治。”
魏蛟拳头紧握,投向医师黑帽子的目光闪烁着怒火,骂他道:“庸医,连脉象都诊不出来。”
萧旻珠明明也像其他人一样连着服了药方三天,怎么可能像这个庸医口中说的这般严重,顶多,要晚两天才好罢了。
“把张甫春叫来。”魏蛟冷声道。
夜半,萧旻珠突然发起了高热,脸蛋烧得通红,双唇微张,呼吸中带着微微的急促。
她的眉头紧锁,额头也不停地流着汗,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梦魇。
陪侍的人慌慌张张地去隔壁唤君侯。
魏蛟其实也才离开没多久,先前张甫春来诊,说只要萧旻珠能熬过今晚就好了。
魏蛟稍稍放心了些,陪坐些许时辰见她情况良好,便打算回帐歇息会儿,魏蛟近些天,每日睡眠不超过三个时辰,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略感吃不消。
他刚躺下来,就听到外面呼唤声,匆匆套上衣裳,又走了出去。
陪侍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
“我来。”
魏蛟顺势坐到床边,一手托起萧旻珠的脑袋放入臂弯,轻轻吹了吹冒热气的药,随后抵进女子唇间。
然而只喂进去半勺,剩下的又都流了出来,魏蛟连忙用袖子去擦从嘴角流出的药汁。
就这样磨洋工地喂了一刻钟,女子终于喝完了碗中的汤药。
随后魏蛟去摸女子的额头,掌下温度滚烫。
他心像是被什么一扯,失了平日镇定,急切慌乱地嘀咕:“怎么还不退烧?”
一旁的陪侍:“夫人才饮了药,应该要多等一会儿才有效果。”
哦对,是要等一会儿。
魏蛟:“你们下去吧,这里我来守。”
陪侍略有怔愣,不过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账内彻底恢复了宁静,魏蛟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女子沉睡的面容。
恍然间记起原本一开始他娶萧旻珠的目的是想折磨她的,他不是个好东西魏蛟自己也清楚,萧旻珠明明好心救下了他,他却恩将仇报,一心想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虽然事与愿违,但从他一开始不纯的目的看,他确实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魏蛟从小贱生贱养,没读过书,不通道德,只会一身杀人夺命的技法,一步步地靠军功上位,像这样一株长在阴暗污泥里的野草初初触碰到明亮的日光,下意识地是慌乱,是逃离。
甚至还因为日光太过耀眼明亮,灼痛了皮肉,而记仇怨恨。
魏蛟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萧旻珠温热的手掌。
其实哪里是怀恨,
魏蛟知道自己配不上萧旻珠,即使是现在也是。
他徒有其表,抛开权势、金钱,光看内里他什么也没有,甚至脾气还差,受不了别人骂自己,萧旻珠比他聪明,比他有文化,懂得比他多,长得也好看,要是萧烨没有出事,萧旻珠的夫婿哪里轮得上他来当。
虽然魏蛟觉得死去的岳父给萧旻珠找的未婚夫婿也不怎么样。
望着一直昏睡不醒的萧旻珠,魏蛟心刺刺密密针扎一样的难受。
萧旻珠你已经睡了很久了,为什么还不醒来呢?
你快醒来好不好。
一滴晶莹悄然从面庞滑落,随后掉到女子皙白的手背,留下浅浅水痕。
过了很久很久,魏蛟听到了外面梆子敲响的声音,已经快四更天了,疲惫和压得喘不过气的沉重交织,让脑子钝钝地疼,魏蛟动作滞缓地擡手触碰萧旻珠额头。
在发现退烧后,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身体发软,魏蛟手臂搭在床边,手指轻轻握住女子的柔夷,终于阖目,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