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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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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魏蛟还是觉得古怪,刘元宗一向谨小慎微,怎么会突然来攻自己,瞧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是蓄谋已久,倒像是料定了自己会离开衡阳,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可最初知道他会率军北上的人,就是他账下的宋辽、季郁等人,再就是谏言的谋士,这些人当中,又是谁将消息提前透露了出去。

魏蛟还未想出这个问题,外面的将士禀报道:“君侯,贺时章到了。”

贺时章从门槛跨进来,用波澜不惊的神色道:“君侯安好。”

他的面色略有些苍白。

一想到对方受刑全拜自己所赐,魏蛟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

听行刑的军士答,贺时章只受了八杖,就被路过的萧旻珠给劝拦了下来,但文人的身子骨这么弱吗,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养好?

又忆起他们这些人想来讲究大家之风,君子之风,魏蛟讪讪地将将腿从桌上收了下去,轻轻一咳,正了正面色问:“你的伤,好了吗?”

说话间,魏蛟的目光朝对方的伤处略微瞥了两眼。

贺时章嘴角轻微一抽,伤在那不可言说之处,近些日子以来接连被同僚、上司夫人和上司慰问,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贺时章:“已经完全好了,多谢君侯关心。”

魏蛟放下了心,“那就好。”

魏蛟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随便坐。”

“多谢君侯。”

然后两人相对而坐,魏蛟望着贺时章,贺时章为了表示敬意,眸子略微低垂了些。

尴尬气氛弥漫在两人中间。

一盏茶过后,贺时章忍不住问:“君侯——”找我何事?

恰在此时,思虑再三的魏蛟也跟着开口,“我……”

随后,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贺时章连忙道:“君侯请讲。”

魏蛟:“……”

魏蛟完全不擅长赔礼道歉,让他对着下属说,之前是我做得不对,你别往心里去这种话,难如登天。

片刻,他直接将一个一尺长宽的木匣子推向贺时章,“打开看看。”

贺时章疑惑地看了魏蛟一眼,但还是顺从地打开了开关,然后毫无防备的地看清了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

人头的面容被凌乱的头发和血痕遮挡了大半。

贺时章一手捂胸,目光颤颤地看向魏蛟,问:“君侯这是什么意思?”

哪家主公好端端地会把装着血腥人头的箱子突然交给下属。贺时章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来这出,被吓了个彻底。

魏蛟见贺时章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反思这样是不是太直白了,应该事先拿块布遮挡才对。

他连忙解释道:“我先前听旬翊说,你家原本是必丹城的一家富户,因家财被太守王阳所觊觎,才被弄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我从雍州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必丹,顺手将他解决了,这下家恨得报,你可以祭奠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闻听此话,贺时章宛若当头一劈。

贺时章从小家境富裕,父母供其读书,直至学富五车,必丹城最厉害的先生也无法再为其传道受业,十六岁时,贺时章便离家,四处云游拜师,此后六年未曾归家。

直到一年前闻听家中人遇害的消息,离家在外的贺时章悲愤交加,恨不得生啖王阳血肉。

可当时的他手上无兵无将,空有一身学识,为父母亲人报仇简直是痴人说梦。于是,贺时章想到了去给这些势力庞大的藩王州牧当谋士,而后伺机除掉王阳。

如今的大沅,各州郡名义上仍听从朝廷派遣,但实则早已经有了各自为政的苗头。北方的地界,又以燕侯魏蛟、雍州牧刘元宗、宁王萧毅三家势力最为强盛。

贺时章辗转了半年,在旬翊的引荐下,最终成为了魏蛟账下的一名幕僚。

不可否认,燕侯打仗很有一套,但性情却急躁固执,很多时候听不见他人意见。

经劝谏不成反被杖打一事,又有吕粟在耳边挑唆,贺时章开始思考自己留在幽州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

而今,他日夜期盼,悬悬而望的事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人帮忙实现。

此时此刻,贺时章终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

魏蛟眼见贺时章竟慢慢低下身,抱头痛哭。

萧旻珠在他跟前哭,他还能拉下脸去哄哄,但贺时章一个大男人哭,魏蛟安慰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他顿时坐立难安,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但对方一直哭也不是个事儿,最后,魏蛟只能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半刻钟后,贺时章哭声渐渐止住。

这些日子压在心底以来的阴霾一扫无余,贺时章看向魏蛟的目光亮起了一小簇亮光,一板正经道:“从今以后,在下会认真辅佐君侯,为幽州的万世功业披肝沥血,方不负君上恩典。”

倒也不必这么感动。

这件事在魏蛟看来并不算难完成,就是耽误了他返程的半天。

“……嗯好。”魏蛟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我瞧你今日也是挺劳累,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贺时章不在状态地点了点头。

魏蛟把木匣手动关闭,问:“这个需要我找个人给你送过去吗?”

贺时章脸色依然惨白,摇头说声不用。

他一个读书写字的儒生,别说人,就连只鸡都没杀过,突然让他随身带个脑袋回家,说不害怕慌乱是假的。

但一想到之前杀害他父母的凶手,现在身首异处,仇恨顿时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心中尽是大仇得报的快慰。

魏蛟就这么眼睁睁盯着贺时章手脚发抖地将木匣抱起来,闷声朝门外走去。

脚还未踏出门口,贺时章突然又转过身,有些愧然地道:“君侯要注意提防吕粟,此人有反心。”

……

等贺时章走后,魏蛟思虑一番后招来下属,问近段时日城中可有异样,又问了吕粟的行踪。

下属答:“吕先生先前偶感风寒,在家中静养。”

魏蛟:“都这么久了,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去把他给我唤来。”

下属只好听命。

一个时辰后,下属战战兢兢地回来禀报:“吕粟在君侯领军出城的第三日就离开了衡阳。”

魏蛟一惊,从凳子上站起来,氲着怒意道:“临行前我不是说全城戒严,限制官员出城吗?”

下属的头越垂越低,“当日守城的部将说,吕粟有君侯的命令,才允放行。”

“蠢货。”魏蛟气得咬牙,在大厅走来走去。

他已经百分百确定走漏消息的人就是吕粟,但就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的人。这样一个人安插在身边这么久,自己竟然毫无警觉,还不知道被探听了多少消息去。

越想越气,魏蛟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他愤然道:“幽州各城贴发告令,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此人给我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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