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发疯(2/2)
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应该死去的。
薛母被这样直白地戳到了痛楚,面色骤变,语气也跟着变得刻薄起来:“薛怀臻,你是我的儿子。”
“能高尚到哪里去呢?你做的那些事情,叶琮鄞或许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
“下贱的东西。”
冰冷的话语像是利刃直直插在心口上,薛怀臻面色一白,不言不语。
他们是母子,人前也向来是母慈子孝的模样,而私底下,却对彼此深恶痛极。
卑劣的人最厌恶的,从来是和自己最为相似的存在,因为看着对方,总会瞧见自己的影子,肮脏的令人作呕。
薛怀臻扯了扯唇角,干裂的唇裂开条条深红色的纹路,随时都有可能渗出血来,瞧着格外的可怖。
“十月份,国际青年佳作巡回展出的作品你准备好了吗?”薛母懒得和他废话,转头提起了自己最为关心的东西。
“他一直都很遗憾没能在二十五岁前将自己的画送上去,所以,你不准有任何差错,明白吗?”
冷硬的命令,不像是母子之间的交谈,倒像是上级对下级下达的指令。
就和过去无数次一样。
薛怀臻擡眼,看向面前巨大的、却格外狰狞丑陋的画作,维持缄默。
“薛怀臻,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薛母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心里的小心思,她压低声音,满含警告,“即便你是他的孩子,毁了我想要的,我一样不会对你手软。”
“叶家的事情你不准去掺和,这几天好好在家里带着准备,新阿姨过几天会上门。”
说起这个,薛母准备挂断电话的手顿住:“体面点,再有下次,自己回来领罚。”
“嘟——”
立在画架右下角的手机发出长长的一声忙音,薛怀臻忍无可忍,狠狠将手中的调色盘被摔在了地上,飞溅出来的色彩如天女散花,落得四处都是,最终坠在地上,糊成了无法辩驳的、淤泥般的色彩。
上好的画笔也没能承受住这样的力道,落到地面上时摔裂成无数截。
薛怀臻站在屋子中央,控制不住的大喘气,怒意与羞恼一股涌了上来,让他浑身颤栗,头脑发昏。
愤怒操控了他的身体,他回身将墙上、地上、窗台上……所有目之所及的东西全度推翻在地。
玻璃装裱出来的画框砸在了地上,发出接二连三的破裂之音,霎时间,满地狼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宛若失去控制的精神病患者,拼尽全力地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部摧毁的干干净净。
片刻之后,整个画室,除除了那幅立在最中间的,还未完成的巨大画作以外,所有其余物品全都成了地上的垃圾。
薛怀臻努力尝试平息情绪,弯腰从倒在地上的笔筒中随意抽出一支。
发泄过后,他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回到画作面前,预备继续画画。
然而,薛怀臻擡起手,那支笔在半空中颤抖不已。
抖动的不是笔,是他的手。
“不可以、不许……不准!不准再抖了!!”
薛怀臻抓住颤抖的右手,连夜不曾入睡的双眼,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怒吼着,欲图迫使身躯重新归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无济于事。
“啊!!”
他猛地扬手,眼前呕心沥血十多天绘出的巨大画作狠狠的甩在地上,早就不堪重负的木架子在这次摔倒中彻底分崩离析,木屑飞溅,划伤了佝偻着腰的人的面颊。
薛怀臻浑然不觉,脱力地瘫软在地。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什么都画不出来呢?
头脑一片空白,曾经得心应手的色彩也都失了控,被强行陈列在画布上时,扭曲融合,最终成了他眼里可怖的、吞噬所有色彩的黑色漩涡。
紧随而来的,便是难以名状的恐惧。
倘若理智尚存,倘若此事与自己并无关联,薛怀臻大概能清晰地分辨出来,这种恐惧究竟缘何而来——
“江郎才尽”。
他逐渐的丧失了某种特殊性,就连他的作品也跟着失去了最为亮眼的,且无法用言语讲述的东西,然后……
然后逐渐沦为平庸。
不甘心,不敢相信,无法接受,种种情绪融汇,成了笼罩在头顶上最为沉重的枷锁,让他无法面对,也不敢面对。
苍白到有些不正常的脸自细小伤口处慢慢渗出红艳艳的鲜血,薛怀臻无动于衷地坐在地上,狰狞的面目渐渐回复平静,仿佛勃然大怒的野兽压抑着怒火,一点一点的收敛起可怖的外表,重新伪装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琮鄞……”
干哑的喉咙发出浑浊的声响,他缓慢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突兀的,发出了阴沉的笑。
“我的……琮鄞啊,你一定会……”
搭在大腿上的手慢慢收拢,放开,再收拢,几次重复下来,右手不再剧烈颤抖,恍若恢复了正常。
可若是细细看去,便会发现拇指和食指仍在小弧度的颤抖着。
薛怀臻擡起头,落日的余晖印在眼中,疲劳的眼球承受不住如此刺激,情不自禁的落下两行清泪。
“你一定会帮我的……”
“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毕竟,”
薛怀臻擡手,带着斑驳色彩的手背胡乱抹去脸颊上的血与泪,融合成混乱肮脏的色彩。
阴冷的笑渐渐凝固,像是在烈日下暴晒融化的雪糕,即便有人将它重新带入冰箱重新凝结,也无法再回到最初的模样。
“毕竟你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主角服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