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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是不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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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又一下,轻抚因抽泣而不断耸动的后背,给予某种无声的安抚。

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像是某种无声的允许,宋淮意得寸进尺地伏在叶琮鄞的肩颈处,借着死里逃生的后怕装模作样,肆无忌惮的落下热泪。

他无法告诉叶琮鄞,当他在山坡上看见瀑布决堤,泥沙和着河水奔腾而下的时候他究竟有多恐慌。

明明他站在高处,是全然安全的位置,却通体发凉,仿佛那泥浆不是向下涌去,而是劈头盖脸地朝他涌来,将他埋在了深深的绝望中。

唯一的通讯工具在地面震动的时候脱了手,不知道掉进了那个旮旯角,他没心思去找,丧失所有的理智,不要命地往下冲。

他想:是不是因为那场雪崩没能夺走叶琮鄞的双手,所以现在才会爆发泥石流?而他的所有努力也不过是把注定的结果往后稍作推延,最终毫无用处。

如果最终的结局始终无法更改的话,那至少——他有权选择,生命终止的时刻是同谁在一起。

宋淮意咬紧唇,藏住了快要冲出口的呜咽,他咬的太用力,以至于没多久,就尝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我……”哽咽堵在喉咙中,将想要出口的话压下,宋淮意咬紧唇,藏住了快要冲出口的呜咽。

叶琮鄞擡手,沾满泥灰的五指穿过柔软的发丝,轻轻抚摸着宋淮意的脑袋,他轻声安抚:“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直到听见宋淮意后怕又痛苦的声音,他才意识到被自责困住的人不仅仅是他,还有宋淮意。

毕竟他本可以处在相对安全的高处,静候救援队的来临,而不是在折返的路上遇见泥石流,侥幸死里逃生。

“这只是意外。”

宋淮意说不出话来,只能小幅度的摇头表示否定。

“如果你非要把这种事怪在自己的头上,那是不是该追溯下源头?”叶琮鄞叹了口气,“是我提出要来露营的。”

如果不是他提出要露营,山上的泥石流再怎么汹涌,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宋淮意不说话了,但叶琮鄞又怎么看不出来这是种无声的反驳?

“相比起下,我们已经很幸运了。”叶琮鄞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挖出来的那个人。

彼时他真心实意的希望那个人是宋淮意,现在却由衷的庆幸,还好那个人不是。

他扶住宋淮意的双肩,四目相对,哭红的眼睛无所遁形,眼皮也有些泛肿,沾着点从他肩上蹭到的泥土,像地里的红樱桃,还是最新鲜的那一批。

“所以,不要再探讨是谁的错了,可以吗?”

宋淮意缓慢地点点头,只一眼,叶琮鄞就知道他心里仍旧在自责,只是眼下并不是探究这些的好时机,只能暂时先按下不谈。

“除了我们,还有个剧组遇险了,救援队估计忙的不行,我们自己下去吧。”

提起救援队,叶琮鄞才想起自己一直没有中断通话,不过他刚刚那句话也算是间接说明了他和宋淮意现在的状态,倒也不用再多解释了。

他瞄了一眼身侧的人,短发下的耳朵鲜红欲滴,他不免有些心痒痒,他还蛮想知道,这会儿宋淮意的耳朵和眼睛究竟那个更红呢。

不过还是不要告诉宋淮意他们刚才说话的时候,一直有其他人听着了,否则他担心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宋邻居会不堪其辱地从山坡上跳下去。

叶琮鄞收回目光,正准备叮嘱他小心些,余光中瞥见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凝滞。

“宋淮意。”

宋淮意不明所以:“嗯?”

他偏头,入目的是沉沉的,裹挟着怒意的面色。

“怎么了?”

心蓦的漏跳一拍,他捉摸不透叶琮鄞此刻的情绪,紧张地手足无措。

“脚怎么了?”

宋淮意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他的脚,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落在叶琮鄞的眼里,却成了有意地隐瞒。

他脸色更冷:“还要装下去吗?”

宋淮意明了,连声解释:“只是不小心扭到了一下,没什么大碍的!”

“是吗?”叶琮鄞淡声反问,他没给宋淮意狡辩的机会,蹲下身直接捏住了裤腿。

宋淮意瞳孔微微收缩,在叶琮鄞的手指碰上来的瞬间往后退了半步:“琮鄞!”

“别动。”

叶琮鄞头也没擡,低声呵斥。

两个不轻不重的字眼,却让宋淮意被钉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深色的裤腿入一片濡湿,他松手,低头看,满手猩红。

“怎么弄的?”

“……”

“说话。”

“不小心,摔了一跤……”

宋淮意的声音越来越弱,到了末尾,声如蚊蝇,难以辨认。叶琮鄞没答搭话,小心地卷起裤腿,瞧见了血肉模糊的小腿。

如果仅仅只是皮外伤,叶琮鄞倒也不森*晚*整*理会如此担心,他看着宋淮意明显局部畸形的小腿,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擡头,质问:“摔了一跤?”

宋淮意:“……”

宋淮意局促地避开叶琮鄞投来的目光,不说话。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的确是摔了一跤造成的。

感受到地面震动的时候,他拼了命的往下跑,结果在第二次山体震动的时候没踩稳,直接滑倒,从山坡上摔了下去,右小腿正好撞了山坡下凸起的石头上。

虽然没认识多久,但叶琮鄞算是充分地见识到了宋淮意避而不谈、遇事装聋作哑的本事,简直和猫猫如出一辙。

他的思绪不合时宜地断了片刻,瞥了一眼蹲在在一旁吐着舌头散热的泥团子,顿悟,难怪呢!猫猫一见宋淮意就那么亲近,敢情是同类相吸呢!

“就当你真的是不小心摔一跤就能摔成这个样子的吧。”他摆出完全不相信的模样,不给宋淮意继续“解释”的空间,“为什么不说?难道不疼吗?”

骨折所带来的疼痛是难以想象的,而在这样的前提下,宋淮意竟然还坚持着走了那么远一声不吭。

“要是我没发现,你准备就这样跟着我下山吗?你知不知道骨折后不及时固定会有什么后果?!”

面对疾言厉色的斥责,宋淮意嗫嚅着不知如何作答,最后只能讷讷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叶琮鄞无法理解:“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他擡眸,看见了宋淮意局促不安的神情,像是被拎住耳朵的兔子,被恐惧震慑住,一动不动。

就算又再多责备,此刻也说不出口了,叶琮鄞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转身便走。

“琮鄞……”宋淮意一惊,本能地想要去追,结果还没动,就听见一声凶巴巴地呵斥:“站那儿!”

擡起的脚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他偏头,看见蠢蠢欲动的猫猫也默默退了回去。

猫猫还在这儿,琮鄞应该不是被他给气走了吧?

叶琮鄞当然不至于跟个“伤残病患”计较,他走远几步,向接线员说明情况:“他右小腿骨折,表面已经有骨刺突出,情况较为严重,希望能够尽快送医。”

“啊,先生,不好意思,由于山体滑坡造成的道路堵塞,可能需要你们往下到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可以吗?”

叶琮鄞:“我明白了。”

挂断了电话,他回头,远远地就瞧见了垂头丧气的宋淮意,要不是那腿伤的没法蹲下去,估计他能瞧见个蹲在地上的“阴暗小蘑菇”。

叶琮鄞环顾四周,从地上捡了根还算笔直的木头,走了回去:“救援队暂时上不来,需要我们自己下去。”

宋淮意连忙收起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神情、语气中都带着小心翼翼地意味,仿佛生怕自己又因为什么做的不妥当,而惹得旁人不开心。

“我没问题的,可以坚持!”

叶琮鄞心里打了个突,这种近乎于讨好的姿态将自己放的太低,让他很难不联想到……

“弃猫效应”。

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宋淮意给他的印象分明不是这样的。

心理学他学的并不算好,但放在日常生活中,大多数情况下也足够用了。宋淮意给他的初印象,分明是没怎么见过险恶、精神富足的小太阳,如今为什么会三番两次的展现出这种近乎于自卑的情绪?

这种自卑,是仅仅面对他时才存在的,还是……

“琮鄞?”

久久地默不作声让宋淮意倍感煎熬,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询问:“怎么了?”

叶琮鄞回神,打散了刚刚升起的疑惑:“没怎么,站好,忍着点疼。”

他转身取下猫猫的牵引绳,蹲在宋淮意的身后,将捡来的木棍绑在了受伤的小腿上,以作固定。

“嘶……”

“疼?”叶琮鄞停了手,擡头看。

光斑刺入他的眼中,晕开淡淡的光圈,他微微眯起眼,看见宋淮意迟疑地点点头。

他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铁打的呢,感觉不到疼痛的呢。”

宋淮意讷讷不敢言。

虽然嘴上不饶人,叶琮鄞手上的动作却还是轻了不少,他察觉到了握着的小腿在轻轻颤抖,软了心肠,安慰:“再忍会儿,不固定牢的话对伤处不好。”

“……嗯。”

叶琮鄞松开手:“好了。”

“走吗?”

差点被疼哭了的宋淮意一开口,就暴露了难以遮掩的鼻音与哭腔,他抿了抿唇,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有多可怜。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含着浅浅的一层泪意,被林叶间隙中露出来的光亮映得亮晶晶的,闪烁着彰显着存在感。

这对叶琮鄞来说,属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就连哭……都这么符合他的审美,真是要了命了。

意识到自己脑海在某个瞬间划过了什么奇怪的画面,叶琮鄞干咳了两声,匆忙走到了宋淮意的前头,蹲了下来:“上来吧”

“我,我可以自己走下去,只是一条腿,不影响……”

在叶琮鄞没什么波澜的眼神中,宋淮意默默地消了音,只是他仍旧紧锁着眉头,纠结万分。

他是伤了腿不错,但叶琮鄞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的泥泞,干裂的嘴唇,额头的血污,无一不说明了他这一路上过来的艰辛。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他怎么舍得让叶琮鄞背着他下山?

沉默逐步发酵成了对峙,各自有各自的坚持,谁也不愿退让。

“汪汪!”

猫猫不知道两位铲屎官在玩什么把戏,两个疾跑一个大跳直接跃到叶琮鄞的背上,本该柔软的腹部如今全是泥巴,结了团,抵在后背上跟砂纸似的,磨得后背生疼。

叶琮鄞反手一巴掌拍在萨摩耶肥肥的屁股上,训斥:“下去!”

“汪呜?”

猫猫眨巴眨巴眼睛,扭了扭屁股,没下去,反而从探出脑袋,舔了舔主人脏兮兮的面颊。

湿乎乎的大舌头两口就舔了大半张脸,叶琮鄞猝不及防,只能亡羊补牢地推开准备再度舔上来的狗子。

“猫猫!下去!”

“汪!”

叶琮鄞:“……”

明明听不懂狗言狗语,但是莫名理解了其中饱含的拒绝之意呢。

叶琮鄞皮笑肉不笑,突然站起身,毫无防备的猫猫本能地收紧爪子,试图钩住薄薄的布料稳住身体,但按照萨摩耶的体重,这种事情自然是毫无意外的失败了。

大泥团子慢慢地一点点从背后滑了下去,敦实的屁股摔在了地上,发出了闷闷地一声。

“呜呜~”

猫猫委屈,猫猫要说,但主人太狠心,半点不搭理它的委屈。

叶琮鄞翻过袖子擦了擦脸——全身上下一般脏,倒也不嫌弃衣服上的泥泞了。

“真不要我背?”

“……”

“我可以自己走的。”

宋淮意犹豫着拒绝,他瞧不见自己的神情,自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有多可怜。

像是懂事的小孩,明明迫切地渴望着某物,却担心自己的索取会对旁人造成伤害,所以克制着,逼迫自己去拒绝。

叶琮鄞盯着宋淮意因为愧疚而低下的脑袋,用他能听见的声音叹了口气,随后道:“好吧。”

这样的语气无疑加重了宋淮意的紧张,他连忙擡头要说什么,脚下突然一空,猝不及防之下,声音变了调:“不——琮鄞?!”

叶琮鄞不由分说地直接将人抱了起来,他的手很稳,即便宋淮意在一开始因为紧张而挣扎了一下,也没有晃悠一下。

“别乱动。”叶琮鄞低声警告,“要是摔了……”

他想了想,按照宋淮意的性格,还真未必会在乎自己摔上一跤,于是换了威胁的方式:“等会我要是没抱住,可是会两个人一起摔下去的啊。”

宋淮意闻言,立刻安分了,只是那双手却不知该如何安放,只能小心地攥紧叶琮鄞胸前的衣衫。

“你要不还是放我下来吧,山路本来就不好走……”

还这样抱着他,只怕更不好看路。

叶琮鄞笑了笑:“我也觉得抱着有点影响视线,奈何有人不愿意背着走呢?”

宋淮意:“……”

叶琮鄞走了几步,发现猫猫还在原地,大概是觉得委屈,就那么趴在地上不动弹了,大有“你不好好哄哄我,我就不走了”的意思。

“猫猫。”

萨摩耶听到了声音,把脑袋撇到另一边。

叶琮鄞挑眉,没惯着它耍赖的小脾气,不搭理它,径直往山下走。

不出所料,没几步,猫猫立刻“汪汪”叫着追上来贴着叶琮鄞的小腿行走,只是它仍旧不服气,每次擡爪子都暗戳戳地踩在叶琮鄞的脚尖。

没什么存在感,主要是为了表示一下不满之意。

宋淮意开始还硬撑着,犟着脑袋,不好意思靠在叶琮鄞的身上,但很快,脖子承受不住酸,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了近在咫尺的胸膛上。

耳朵贴在胸膛上,强有力的心跳声格外清晰,他默默在心底数着节拍,想起很久很久之前。

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跟小尾巴似的,追在同样没大多少的叶琮鄞身后,一口一个哥哥,仿佛叫的稍微慢点,自己心爱的小哥哥就要被那个姓薛的骗走。

为此,他和姓薛的甚至趁着琮鄞不在,做些无聊的比较,比如看谁敢从更高的地方跳下来。

那次是他赢了。

他从假山上跳下来,摔破了皮,留了一大摊的血,吓坏了姓薛的,也吓到了牵着狗狗回来的叶琮鄞。

最后是叶琮鄞背着他去找大人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忍耐力,愣是没喊半句疼,即便趴在琮鄞的背上,也不忘回头去挑衅薛怀臻。

是他赢了,所以琮鄞哥哥是他的。

可是……

宋淮意从回忆中回神,他只赢了那一次。

往后的岁岁年年,日日月月,他都是输家,被抹掉了存在,无论用多少不同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所得到的都是不过是最后的遗忘。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怀臻赢了那么多次,却半点不知道珍惜,最终不也让他等来机会了吗?

滑坡过后的山路本就不好走,抱着人,失去了双手的平衡,走起来更加困难。叶琮鄞小心控制着呼吸,怕宋淮意发现他的不适之后又闹着要自己走。

距离他记忆中最近的一片空旷区域并不远了,他还能坚持住。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力竭,叶琮鄞总觉得自己耳边有些纷乱的声响,听不真切,却又连绵不断。

他停在来时最难爬的那个山坡上,远远地瞧见了擡着担架赶来的人。

体力早就透支殆尽,叶琮鄞没那么喜欢逞强,找了块方便坐下的石头将宋淮意放下,自己则是坐在旁边低低喘息。

眼前慢慢涌上密密麻麻的黑暗,某个瞬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他睁大了眼睛,却瞧不分明。

鼓噪的心跳声渐渐远去,恍惚间,干哑生涩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昏暗的环境让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知道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不断失温。他们互相依偎,用彼此的体温取暖,试图在漫天冰雪中存活的更久一些。

怀抱中的人已经被冻迷糊了,仰起脸,贴上他同样冰冷的面颊,低声祈求:“要是……”

“要是这次能活下来,别忘了我好吗?琮鄞……”

“琮鄞?”

现实与虚幻的声音交叠重合,叶琮鄞茫然地擡头,身体已经缓过了最初的疲惫,眼前的黑色逐步散去,映出宋淮意担忧的神色。

“我是不是……”

叶琮鄞喃喃自语:“以前就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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