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2/2)
谭姨娘自个儿都习惯了。
所以今天她被安氏单独叫过来,比当初她知道姜逢年娶了妻子还惊讶。
进门她先打量了一眼,除了安氏,姜云琼和姜云瑶也在,不过她们俩都领着丫头在边上写写画画,她离得远,看不清楚。
谭姨娘也没当回事,径直走进去坐下了:“太太有什么事儿交代?”
姜云瑶她们都竖起了耳朵。
安氏和往常一样,语气淡淡的:“阆中当地有几个粮商的夫人你应该都认识吧?”
谭姨娘挑了挑眉,也不意外:“是认识,早前我和她们一道儿去看过江景。”
她还以为安氏是不高兴自己和那些夫人来往,还要故意刺她两句:“我问过老爷了,老爷说这几户人家都可以来往才去的,太太要是有意见,大可以去问问老爷,看看他同不同意。”
这也是她惯用的招数了。
自身所有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能拿出来炫耀的便只剩了那男人给的一点儿宠爱和特殊,自觉这点特殊和宠爱能扎到别人的眼。
安氏起初还会动气,如今时间久了,早就和一潭死水似的了。
她只把要谭氏去请那几位夫人来参加这拍卖会的事儿说了,末了补了一句让她送完信直接回别庄,不用回来了。
谭氏瞪大了眼:“要我去请人还不让我陪着?你就这么怕我和人家关系好?”
安氏才懒得搭理她,主要也不好解释外头有流民,干脆和从前一样掷下一句话:“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叫你去送你便去,老爷如今不在寺里,你就算有意见,也等到回了府上再去和老爷说吧。”
这话最能堵谭姨娘的嘴。
因为彼此都知道,离了姜逢年的宠爱和放纵,谭姨娘便是能被安氏随便处理掉的人。
她不过是妾室。
谭姨娘气冲冲地走了。
顾明月恰好倒茶进来,差点在门口撞上谭姨娘,吓了她一跳。
等和姜云瑶回去了,她还觉得奇怪:“谭姨娘怎么这么生气?”
她觉着太太对这些姨娘已经相当宽容了。
下人们聊天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讨论起太太和姨娘,除了自家的,偶尔也聊起别家。
据他们所说,姜逢年还有个弟弟姜逢知,比起姜逢年,这位二老爷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如今不过找了个差事混着,偏他还沾了姜逢年的光,也娶了一个家世还算不错的姑娘,当然不是世家女,是个小门户的出身,家里的独女,二夫人杨氏比温柔和善的大太太安氏脾气可差多了,下人们都说她是个爆仗脾气。
不仅爆仗脾气,还善妒。
二老爷姜逢知院里如今只有一个姨娘,还是二太太进门前就纳的,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就过了明路,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不是姜逢知不想纳妾,是二太太够厉害,甭管姜逢知纳进来几个,她都咬死了最多是个通房,还不许生孩子。
下人们聊来聊去,都是说二太太跋扈,大太太贤惠。
顾明月听多了,便也觉得是这样了。
姜云瑶却不太认同:“天下哪有人生来就是贤惠的?不过都是受了委屈、跌了跟头知道疼了才不得已变贤惠的,你问谭姨娘为什么生气,太太又为什么贤惠,不如问问为什么会有姨娘和太太。”
她想了想,把手里的镯子褪下来搁在桌上:“我有一支镯子,价值连城,它换来的钱足够你下半生都富足,我早已答应了要给你,可到了后面,兰心说她也想要这个镯子,那时我把对你的承诺忘记了,又把镯子许给了她,到了分镯子的时候,你说,这镯子该给谁?你和兰心要是为了这镯子打起来了,又是谁的错?”
顾明月认真想了一下:“首先肯定不是我的错,姑娘早就答应了要给我的东西,那我问姑娘要它合情合理。”
姜云瑶便笑着问她:“那是兰心的错了?”
顾明月迟疑地想了想,又摇头:“也不是兰心姐姐的错,镯子值钱,她想要下半辈子过得富足,喜欢也很正常,况且她也不是明着抢的,是问了姑娘,是姑娘同意了才要的。”
不用姜云瑶说,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兰心姐姐的错,是姑娘的错,姑娘只有一支镯子,不该许给我们俩,就算许了我们俩,在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也该拿出一样的东西,一人分一个,也不至于我和兰心姐姐会为了这支镯子打起来。”
“不对不对,姑娘没错,姑娘怎么会有错……”
顾明月前头还理得一清二楚,结果姑娘错了说着说着就开始反驳起来了,把自己也弄得稀里糊涂了。
姜云瑶重新把镯子戴回去:“你心里有数就好,你问谭姨娘为什么生气,便像是问兰心为什么要抢你镯子一样。”
顾明月对比了一下,说:“那太太和姨娘都好可怜。”
习惯使然,她不敢说姜逢年的不是,只能说太太和谭姨娘可怜。
她还说:“我以为太太会先让常姨娘下山去呢。”
毕竟这些姨娘里。太太和常姨娘最亲近,真要论起来,谭姨娘会是最后一个下山的才对。
姜云瑶拍了拍她的胳膊。
谭姨娘到底还是从寺庙出去了,没遇上任何阻拦,安氏还让她带走了姜玉琏和姜云瑚,还有好些下人。
她是宠妾,身边跟着的人多也很正常。
除此之外,安氏还派了不少人出去给各家夫人送请帖,也叫他们出去了就回别庄去,不必再来了。
她自己领着人在寺庙里操持拍卖会,不过短短两日,寺里留下的姜家的人便只剩了三分之一。
那些流民大约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来往的人实在太多,还混了一两个人进寺里查看情况。
也是恰好,那两个人进寺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在外头巡视的石头——他原先也该是这一批就出去的,只是他过来见了顾明月一面,知道她要陪姜云瑶留到最后,说什么也不肯先走了,寺里走的人多了,剩下的人便少了,总要维持面上的和平,那些对外的家丁、护卫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凡这些人少了,外头的人一下子就能知道。
安氏送走的大多都是女眷和丫头们。
其余人每日都在外逗留巡视,和从前一般无二。
比起这些不明所以的人,石头才是深知内情的那一个,他无事可做的时候便常在寺里到处溜达,左右他人小,谁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他又换了衣服,外头那些人也都不知道他原来是姜府的下人。
两边碰上了,那俩人只顾着打探姜府的情况,偏偏男人混不进去内院,安氏她们又住的偏僻,他们要是直愣愣往那边走也太明显了。
恐怕打草惊蛇,两个人拉住了石头就问起话来了。
石头不过七八岁,人也瘦小一些,故意装得懵懵懂懂,胡乱敷衍着他们。
“嗯……那边府里都在呢,不是要搞什么拍卖会么?”
“可热闹了,我娘还说那天让我去跟前凑凑热闹,那么多夫人在呢,许是哪个心善一些,能给我一盘果子吃。”
“这几天不是好多夫人来么?她们头上都戴着金银首饰,可有钱了。”
一边敷衍,他一边留心观察这俩人的神态,在听见那些夫人们有钱时,他们连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的,一看就是只冲着姜府来的。
这情况说给顾明月,顾明月再说给姜云瑶听,让她既悬着心又多少松了口气。
悬心是怕这些人不仅为财,许是还有别的什么目的,她们不知道,摸不着头脑。
松口气是那些人必定不会查看这些夫人们身边都跟着谁,她们混在队伍里安全下山的几率要大得多了。
时间紧任务重,等到了拍卖会的时候,寺里瞧着很热闹,可实际上里头几乎只剩下了从外面来的这些夫人们带着的人,姜家的人早就下山回别庄去了。
徒留了安氏这几个主子,前一天柳姨娘和她的儿女也被她送下山去了。
安氏本想先把姜云琼和姜云瑶先送下去,但她们俩担心安氏,说什么也不肯。
姜云瑶的借口很充分:“这种重要场合,我们两个养在目前膝下的姑娘都不在也太明显了。看着不像样,您别担心,等结束了我们偷偷混进那些夫人的马车里跟着走就是了。”
这俩人倔得很,安氏也没法了。
转眼就到了定好的日子当天。
为了让这些夫人们有合理的借口带她们下山,这拍卖会根本没有实物,夫人们拿到手的就是安氏之前做好的册子,上头列了单子,还配上了精致的图片,一眼就能看到是什么样的,虽然见不着实物,但至少不是个空名头。
当然,就算是空名头,这些富商豪绅估摸着也会闭眼拍卖,他们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真论起来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也不出奇,指不定其中哪一个还是经了他们的手才卖到中京城去的呢,他们呀,只求能想尽办法往姜家送钱。
虽只是个六品礼仪官,但多少是个京官不是?
当天气氛相当热闹,富商豪绅的夫人们拍起东西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有些图好处,有些图虚名,各有所图,各怀心思,不像是正经拍卖会,倒像是名利场。
拍卖会一结束,太太安氏便派了人过来和各家说了,拍东西是照着册子拍的,夫人们虽然都带了银票子,但她们府里还没给东西,不好凭空收钱,这就派了府上的人跟着夫人们的车回去认认门,等她们算好了账,清点好了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彼此都安好。
她还要做个善名册子,写上各家捐了多少银子,再和封知州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给他们立个碑。
夫人们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她们来之前早就做好了花钱没收获的准备,就图能认识个人,起个结交的心思,但如今能得东西,还能立个碑,还交好了姜家,多么划算的买卖?
傻子才不同意。
她们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安氏送来的人,承诺一定好好把人带回去认门。
而安氏,她带着两个女儿和伺候的下人换了衣服,去找了这场拍卖里花钱最多的夫人。
话说得也很好听。
从前她没机会和夫人结识,如今初见,没想到夫人这么心善,心怀百姓,又很慈悲,她和夫人一见如故,恨不能义结金兰云云。
一番话把这位夫人说得心花怒放,连安氏说要带着两个女儿去她家拜访都一口答应下来,也对她说想和自己坐同一辆马车,好好交流一下的要求满口答应。
事儿做到这一步,安氏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这些夫人们信不信她说的话,或许是不信的,但各人有各人的考量,她们有什么目的,彼此都懒得去深究,目的达到了也就够了。
安氏带着姜云琼和姜云瑶上了别人家的马车,又让伺候的丫头们和别人挤一挤,在拍卖会结束的当天,就光明正大地出了寺庙了。
她们混在马车群里,竟也一点都不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