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1/2)
阿初
苏笙一身红衣,黑发披散粘在她的肩膀和后背,苍白的脸容上有血水未干的痕迹,衬得双眼空洞而无助。素白的手中,紧紧抓着一支金钗,血顺着金钗而下,滴落在她走过的路上。细看之下,苏笙的肩头,衣袖和前襟都有血染的痕迹。
她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的裴慕文,目光茫然晃神了一下,才慢慢地擡起头,看向神坛前的人,口中轻喃般道,“慕文哥哥……”
神坛前的太子怔了一下,眸底有一抹说不清的暗沉,“闵娘失败了啊。”
苏笙水眸迷蒙,缓缓地跪坐在裴慕文的身躯旁,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抚着那张熟悉的脸,她整个身躯都在轻颤。
太子慢慢扬唇,那笑容与裴慕文竟如出一撤。他朝苏笙伸出手,轻柔地道,“笙笙,到我身边来。”
点在裴慕文额心的指尖一顿,血水顺着她的指尖落在裴慕文苍白的额心。苏笙站起来,走到石台前,仰着头望他,“她说,你要阿初姐姐是因为怜惜我,不想伤害我,是真的吗?”
太子半阖着眸,如神邸俯视众生般冷漠,笑语却有着她熟悉的亲昵,如同哄骗信众的伪善,“我说过,会爱护你一辈子。”
染上忧愁的水媚大眼有刹那的迷惘,然后,苏笙慢慢地伸出手握上他的,顺着他的力度站到了石台上,他的身边。
他陌生的指尖抹去她脸蛋上的狼狈,“可怜的小姑娘,受伤了吗?”
轻柔得像是往日哄她一般的嗓音让苏笙有些闪神,愣愣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金钗,轻声道,“这不是我的血,是阿初姐姐的……”
林晖听得分明,心头一紧挣扎着站起来,却听到身边啪的一下,一旁的顾思衡脸色苍白地半跪在地上,艰难地撑起身体,声音嘶哑地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苏笙偏头看过去,眼中满是愧疚与朦胧的水汽,微微擡起手勾开了领子,一枚玉佩随着她的动作露了出来。
那是,阿初从不离身的玉佩……林晖呼吸一窒,却见身边的人仿佛脱力般跌坐在地上,“顾渊!”
苏笙却没理会他们,径直看向太子,轻喃般道,“慕文哥哥……阿初姐姐没了,如今,你要杀了我吗?”
太子看着她手中金钗上的血迹,怔忪了一下,眼睛弯了起来,“我如何舍得?”
“那个人,她说,我噩梦缠身,不过是接近我的借口,你对我所有的怜惜,都是有目的的,是吗?”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抓着衣料,苏笙鼻端泛红,语气轻颤,却依然倔强地看着他问道。
“我会弥补你的,笙笙。”他没有否认这一切,只是眼带爱怜地抚着她苍白的脸蛋,“等我登上了那至高的位置,我便会废掉那些碍事的人,让你成为大齐最尊贵的女人,我要与你携手共享这荣华。笙笙,相信我,我不会负你的。”
在眼眶中颤动许久的泪终于跌出眼眶,苏笙摇了摇头,低泣着道,“可是我不要这些,我不要做大齐最尊贵的女子,我只是希望能陪着慕文哥哥,让你幸福而已。你不要抢太子的位置了,我们回去好不好,还有三天我们便能成亲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荣华富贵苏笙从出生就拥有,她有父母好友宠爱,有人心疼,只愿常伴爱人身侧,不需要他去抢什么至高的位置。
“你什么都不懂!”太子双目暴睁,不相信从来都温柔顺从的苏笙会反驳他,“连你也不信我吗?太子之位本就是我的……”
“不是,你是裴家的人,你忘了永宁伯他们对你的好了吗?”苏笙每次去拜访,都看到永宁伯府都对他关爱有加,根本不像是不管他生死的人。
“那都是装给你看而已!”太子的脸苍白如纸,嘴角撤出一个不甘又凄厉的笑。永宁伯对他是不错,但那是在他有价值之后。在他出仕之前,整个永宁伯府谁敢说对他好过?那些堂兄弟姐妹眼底都带着鄙夷,也只有跟苏笙定了亲,她们才把那抹鄙夷掩了一下。
“不对,你有认真看过他们吗?他们对你是真还是假,你都分不清吗?”苏笙摇着头,哀切地抓着他的袖子。
“不要提他们!笙笙,你信我的对吗?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太子双手抓紧她的肩膀,“待我站稳了脚跟,我便废掉方氏,那个连自己丈夫都分不清的蠢货没资格占着你的位置。等解决了她,我就下旨让你嫁入东宫,你依然是我的妻子,好么。”
苏笙缩了一下身子,随后却如被蛊惑般,闭起眼靠入他怀中。
“慕文哥哥……你没听到吗?”苏笙伸手环着他的腰身,轻轻地道,“我不要什么太子妃的位置啊。”
腹部骤然剧痛,太子脸色剧变,猛地用力推开她。颤巍巍地退了两步,骇然低下头,她手中的金钗已然刺进他的腹部。“苏笙,你竟敢……”
“顾渊,不要——”林晖突兀的大喊打断了他的话,下一瞬,一柄长剑急速飞来,太子因推开苏笙的动作而微微后退,长剑没刺中要害,只堪堪从他胸前划过,溅起一道血痕。
太子气急败坏地回头,只见脸色森冷的人已飞身而至,夹带凌厉之气与他快速缠斗起来。
林晖站得摇摇晃晃,一时间不知道该帮着谁,“顾渊,你冷静些,那是太子的身体……”
弑君的罪名可不是说着玩的啊……话没说完,他倒抽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顾思衡把太子一脚踢飞,那道修长脆弱的身影划过圆润的弧度,跌落在裴慕文的身躯上。咬咬牙,林晖狠狠地甩头,他也不管了!
敢对他们家初宝下手,别想活着走出这间密室!
太子哇地吐了口血,还没翻身便被林晖狠狠压下。
“阿初,快!”三条骤然出现在密室门口,厉声朝石台上的苏笙喊道。
顾思衡和林晖心神一震,急促回头,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已飞快地跃下石台,扑到扭成一团的两人那边,把还插在太子腹中的金钗抽了出来,以湿漉的裙摆擦了擦。
太子疼得冷汗直流,双目暴睁地瞪着她,“你……不是苏笙?”
林晖心一狠,直接一个手刀劈在他后颈,那双不甘的眼愤然合上。
“你擦什么鬼啊,快啊!”三条抓狂地叫道。
红衣的姑娘擡起头,脸上全无方才的哀愁与绝望,一双黑眸熠熠闪亮,分明还是苏笙的面孔,整个人气质与方才截然不同,“开什么玩笑,他女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有没有病啊?”
她救人可不兴以身相许这一套,为了以防万一,她来之前还在裙摆还倒了烈酒。
阿初拿着干净的金钗,狠狠地往自己手臂上一划,血红飞溅。刚把手臂递过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猛地抓着她的手,擡眼便看到顾思衡青白的怒容。
“你在做什么!”素来清冷的黑眸少见地燃着怒火,顾思衡声音嘶哑地低吼。
“晚点再解释啊!”受不了这些红尘俗人,三条拍开他的手,以指沾上阿初的血,飞快地在符纸上画出诡异的图案,随着他口诀一念,符纸瞬间直立悬在半空。手指飞快地结印,符纸随着他的动作飞旋。
下一刻,符纸轰地燃烧起来,没有任何灰烬,太子和裴慕文的额心印下红色印记,随即隐入他们的皮肤下。
阿初见状马上把锁魂玉交给三条,任他把太子胸前的衣服扯开,以她的血画上跟锁魂玉上一样的图案。
顾思衡眸底闪过冷意,等他做完一切后撕下衣摆的一截,把阿初看起来血淋淋的伤口包起来。
“三条,这样就可以了吗?”林晖看了眼阿初,见她脸色白了些,但精神还行,便擡眼看向三条。
三条摇了摇头,“我只是解了咒术,把他们换回来。要想彻底解决,还要回寺里,让义父和师父一起作法。”
他入佛门已久,这些术法已不专精,而佛法结阵需要更高深的修为,有师父在,他只配辅助。
“一元大师回京了?”林晖一愕,有点反应不过来。
“宁浩梓出事后,陛下已暗中召回师父了。”三条点了点头,擡手对着阿初的脸结出奇怪的手印,阿初那张脸瞬间恢复原样,再也寻不到苏笙的痕迹。
就算成安帝不下旨,三条也会传书的,毕竟那晚宁文梓附身于阿初身上,谁知道有没有其他怪事?还好他还没行动,成安帝已密旨让一元回京。
“陛下他……”林晖抹了把脸,上一辈的人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他有丝丝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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