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2(2/2)
此事败露之后,无论他如何,婚礼是绝无可能了,家人朋友与夫君,在不同的两边不断把她拉扯,她很累了,反正没有婚礼后她名声尽毁,何谈日后?还不如就此了解她这可笑的一生……
苏笙绝望之下,竟又奋力执起金钗往自己胸口刺去。阿初骤然生出怒气,狠狠往她脸上扇过去,力度之大差点让苏笙再次扑倒在地。
“给我清醒一点,把你脑子里的水都倒出来一下啊!”阿初气得发抖,胸膛剧烈起伏,双手抓着她的衣襟,“你喜欢他什么啊?你的绝望和无助是他害的,他的温柔陪伴与哄骗都是处心积虑的,都是他的计算!你自己想想,没有他,你根本不会遭遇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更不会绝望无助,也不需要他的陪伴!你先把因果梳理清楚!别把受害者当罪人!”
整理过苏笙身上的意外,裴慕文由一开始便选定了苏笙作为目标。从去年中秋前开始,让苏笙噩梦环绕的是他,被道长插手后算计苏笙落水的是他,刻意接近温柔呵护是他,大婚前狠心把她献祭为容器的也是他!
这种男人,不扔掉还留着过年吗?
苏笙错愕地擡头看着她湿漉漉的黑眸,明明看起来楚楚可怜,但那里头两簇明亮的光芒却衬得她坚定又耀眼。怔忪之间,她的脸被阿初双手捧了起来,她听不到雨声,耳边只有阿初坚定有力的嗓音。
“你落水十有八九也是他算计的,救你,提亲不过是因为道长之前给你施了术法他无法再随意以你为试验。如今埋伏于我也不是对你有什么怜惜,而是他发现了我比你更适合。苏笙,这个人才是毁你一生的罪灰祸首,你清醒点,你爹娘疼你爱你,我们宠你护你,不是要你奉献自己去给一个骗子的!落水又如何,悔婚又怎样,我们一起给你想办法,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要什么努力都不做就想着放弃!笙笙,你不信我了吗?”
泪水不断涌出眼眶,和着已转轻柔的雨丝滑落脸庞,仿佛是一直以来不断劝说自己的理由被反驳,混沌的脑子豁然开朗。长久以来不敢言语的担惊受怕摧毁的将来被眼前自信的姑娘慢慢重塑,苏笙哇地痛哭出声。
“可是,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怎么办,阿初姐姐……”
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她把一颗真心奉上,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了呢?那个温柔的夫君,怎么忽然就居心叵测了呢?这样的她,要是被父母知道了,该多么失望啊。
“别说如今没大婚没过门,就算你真是他妻子了,又如何?你是苏笙,才是裴家媳,你是你自己啊。你就没想过你父母,没想过我们吗?我们难道会袖手旁观吗?”
“可是他……”苏笙止不住泪,愧疚与动容交积在一起,几乎要压垮她了。
“没事,如今我们联手,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裴慕文不就是要我吗?那我就去会会他……”阿初眼底掠过一抹狠意,那种不服输也不愿意让步的倔强慢慢升起。
怀中的人动了动,阿初拍拍她的肩膀,然后,那人慢慢擡起头,露出一抹笑容。
阿初低头看着手中从苏笙那夺过来的金钗,傲然一笑,“容器算什么,普天之下,没人比我更了解这些禁术了。”
被雨水冲刷过的黑眸明亮清澈,映出一闪而过的诡异金光。
天空阴沉,纷纷扬扬的雨丝从天而降,落在朱色的琉璃瓦上,水流汇聚,从屋檐流出,溅落在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青石板上。一队上百人的队伍疾行于山路间,黑马躁动地喷着气,马蹄声又急又快。
闪电一闪而逝,照亮了为首几人凝重的脸色。
“公子,你的意思是,太子失踪了?”墨青虽然是骑兵营出身,骑术终究比不得军营打滚的林晖和基本功犹在的顾思衡,努力策马紧跟在他们身后,噎了噎口水追问道,“可是,太子不是自己离宫的吗?”
“离宫的是太子,也不是太子。”雨势渐弱,雨丝扑面而来,清冷的俊容一片润泽,冷凝的眉眼带着细碎的水珠,更显寒意。
“什么意思?”墨青不明所以,却见前方的林晖回了头看了眼,脸色凝重。这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墨青也不敢拖延,奋力策马跟上。
午时后不久,一个寿春宫的宫女匆匆忙忙地找到羽林军,称太子殿下被掳走了。那宫女说太子在寿春宫看望兰贵太妃时忽然头痛,太妃便让太子在偏殿休息。然后有人偷袭击晕了她和兰贵太妃……她醒来后便发现太子失踪了。羽林军统领派人去寿春宫一看,兰贵太妃果然受了点轻伤,但赶到宫门一问,守门的将领却说太子是自己一人策马出宫的。
宫门跟清净的寿春宫不同,光是看着他骑马而过的人都有好几个,但宫女坚持太子不是自愿离宫,甚至在宫门口便跟将领吵了起来被人押下。恰逢顾思衡及林晖面圣完出宫,看到几人拉扯便问了两句。随后,觉得有异的两人便立马行动起来。
苍翠的山峦之间,四周一片宁静,山上大正寺的佛音袅袅,黄昏的钟声久远悠长。一行人脚步轻盈地跑上长长的阶梯,迅速穿过碑林,看到竹林前方披着袈裟身姿脱俗的僧人。
“你查到的,就是这里?”顾思衡站在井边,往下望去,枯井因一场暴雨有些积水,雨点一落便漾开水纹。
“我把侦察敌军的劲头都用上了,你觉得会有错?”林晖挑眉,语带自傲,不怀好意的眼神扫向一边冷静自若的三条,“果然当时抛尸在大正寺是有原因的,三条,你该不会是他的棋子吧?”
这个井便是大正寺去年发现女尸的地方,曾一度被信众们视为禁地,连碑林也被封了一段时间,后来三条带着僧人在此诵经打斋后才重新开放。只是因为案子牵扯较大,很多女眷都不愿意再靠近。
雨水顺着光溜溜的头顶滑落清秀的眉目,三条瞥了眼环胸的林晖,语含暗讽,“你在说你自己么?毕竟那是太子殿下。”
林晖一窒,摸了摸鼻端。
确实,如果真的是太子殿下,那么他们此行的立场就很危险了,极有可能会被追责。“可是这个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除了人迹罕至之外。”
“大正寺盘踞于山上,经历数朝,山中有历朝秘密修建的密道。”三条心底暗暗叹息,这些密道本就难管理,如今知晓的人多了就更难封起来了。“这密道,陛下和太子殿下都清楚。”
密道本就是作为皇室逃命之地,天子和储君掌握很正常。
“可他是怎么知道这些?”林晖不解,忽然想起昨日白辞拿到手的供词,了然地道,“是宁家……”
宁家的暗桩从开国时便渗入京城包括皇宫,难怪白辞把供词留了一手,这要是全盘汇报,只怕愧疚再深成安帝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把宁家灭了。只是……
林晖眸色深沉,他总觉得白辞这一留,多少有私怨在。但身处天下权谋中心,他下意识地隐去了白辞所做的一切,不仅仅因为两人的交情。
顾思衡对他们的讨论置若罔闻,只是擡起头看了眼天色,“雨停了,走吧。”
“就这样……诶?”林晖一愕,还没说完话便看到顾思衡一撩袍摆单手撑在井边翻身跳了下去,紧跟着三条向身后的武僧交代几声,也跟着跃下。
“现在办案的都这么鲁莽吗?”林晖眼角抽了抽,没好气地招来墨青和青岚,把接下来的事交给他们,“你们分散人手,把地图上已知的出口都封了。记住,无论是什么人都不得放行,哪怕是太子!”
说罢,便撑着井口跳了下去。墨青和青岚对望一眼,各自安排带过来的人,往方才三条大师指出的地点分散。
井底的位置非常狭窄,勉强可以容纳三人站立,纵使如此三人还是不得不身贴着身。不习惯与人靠得太近的三条不禁嫌弃地瞪了一眼最后下来的林晖,双手不停在井中摸索,“靠过去,别碍事。”
“别以为你是秃头我便不动手。”林晖壮硕的身躯迫不得已贴着两个男子,心头直犯恶心,偏偏那两个还不时表达嫌弃,恼得他眉头直跳。
“别废话了,”衣服早就被雨水打湿,如今对方的体温通过湿透的衣服传了过来,顾思衡蹙紧眉头才忍下双手握拳的躁动,“赶紧找吧,肯定有密道。”
林晖也被身边的体温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只是对着这两个人他绝不示弱,大掌胡乱地在石壁上按按摸摸,不服输地念叨,“这不废话么,这井就那么点大,那人要做什么肯定……”
蓦地,喀嚓一声,井壁的砖块忽然后退,空出一条仅限一人通过的暗道。林晖目瞪口呆地把按下机关的手收回。
“认识你那么多年,你总算是有点用处了。”顾思衡和三条不约而同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