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一人(1/2)
在意一人
司州西山,没有银装素裹的雪白装饰,但漫山遍野的白梅与梨花争相竞开,千树万树交织成一片白茫茫的视野,清劲的风吹过,片片花瓣随风动,落英缤纷的美景让人沉溺其中。
素秋给阿初系上披风的领口,周边已不见了顾思衡和连彧的影子了,便问道,“姑娘,要派人找一下顾大人他们吗?”
“不用了。”阿初戏谑般捏了捏素秋的下巴,挑眉的动作都有种浪荡子的轻佻,“美景当前,美人在侧,我还要他们作甚?”
那两个臭男人一到西山便把她丢一边,相谈甚欢去了,她吃饱了撑着去当他们的灯泡么?阿初不是滋味地哼了声,转身带着人走进漫天的花海中。
西山是司州有名的观赏游玩地,此时已有不少年轻人三三两两地游玩。今日天气不错,阳光之下温度也回升了些,不少姑娘都穿上鲜艳的薄衫,人比花娇。
“素秋,你说她们是怎么想的,才刚初春呢,怎么就穿上这夏天的衣裳?”轻纱飘逸,美归美但看着就很冷。阿初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感叹地问道。
“姑娘,这冷暖自知,许是她们身子健壮吧。”素秋不是很在意地替自家姑娘摘去发髻上的花瓣。
“真健康……”阿初羡慕极了,她怕冷,在京的时候看个雪都得裹成毛茸茸才觉得安稳,整个冬天几乎离不开各种毛裘大氅和厚披风斗篷,也不知道这些姑娘在京城还能不能这般潇湘。坏心地想着,阿初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姑娘,你冷吗?奴婢给你拿手炉去。”素秋连忙问,姑娘身体底子弱,不能大意。
阿初揉了揉鼻子,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没了素秋跟着,阿初漫不经心地走在由大块的岩石组合而成的阶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才适应了花的气味。
一簇簇的花团在枝头摇曳,像顽皮的孩子般朝人挥手,间或飘落的花瓣彷如迎宾的礼物,勾勒出落英缤纷的美景。
“好香,就是这花开得太盛,不摘几朵都有点遗憾。”喃喃地念叨了几句,阿初挑了块干净的石头,踮起脚去够枝头上摇曳的一束。
摇摇晃晃的身形有些不稳,阿初鼓着腮小心地踏前了点,指尖将将要触及她看中的花,石头的另一角忽然翘起。
糟糕!
失重的感觉只有一瞬,腰间一紧,墨色锦衣的手臂环着她的腰,她的背贴进温暖的胸膛。修长的手从她头上探出,轻巧地摘下她想要的花。
身子腾空了一下,阿初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抓着腰间的手臂,还没反应过来,双足已踏上稳稳的石阶。
怔忪了一下,回过头便看到一张清俊秀雅的面容,剑眉轻蹙地低头看着她。
“顾渊……”意识到两人过近的距离,阿初连忙拉开腰间的束缚退后一步,轻咳一下掩去不自在,“你们交流完了?”
“你啊……少看一眼都让人放心不下。”顾思衡想起方才的惊险,目光带着薄责,低头看她露出乖巧讨好的笑容,终究心软说不出责备的话,只能慎重地告诫,“记住,不管何时,都不要让自己陷于危险。”
“我知道,君子不立危墙嘛。”阿初知道是自己大意,乖乖点头附和,心下却叛逆地暗忖,她是女子……嘿嘿。微阖的眼掩去心中想法,垂首的姿态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脖颈。
“女子更不应。”顾思衡一眼便看穿她的想法,直接堵了她的漏洞。
阿初擡头嗔了他一眼,见他不为所动,才妥协道,“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顾思衡赞许般揉了揉她额际的发丝,把手中盛放的梨花别在她发边,粉嫩的梨花与流苏发簪彼此呼应,别有一番春日风情。
“很好看。”语带宠溺,不知道说的是花还是人。
被他这般看着的时候,阿初总有种被哄骗的错觉。这么一想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顾渊,你是把我当小孩儿么?”
如她一般的小孩儿么,听着也不错。顾思衡眼带笑意,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他眼中的兴味让阿初莫名地有些羞怯,状似不经意般别开眼,“对了,连家表哥呢?”
“听闻西山的梵恩寺挺灵,他的小厮拉着他去祈福了。”顾思衡收回视线,温声道。连彧虽然要多等两年才应考,但小厮认为拜的神多自有神庇佑,多祈福终归是好的。
“哦,那家啊,说是求平安挺灵的。”阿初随他转话题,慢慢地步上台阶。
“你不去么?”她的方向不是去寺庙,顾思衡好奇地问道,“往日在京时跑大正寺祈福不是挺勤快的么?”
这语气听着有点异样,阿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自若,依然温润从容,“可能是觉得没有大正寺灵验。我娘和阿奶都在梵恩寺给我求过平安符,但我还是出了点事,她们都觉得对我来说不太灵。”
总不能说她去大正寺是为了和尚不是为了拜佛吧?这说法总觉得说出来会被敲头,阿初皮皮地笑了笑。
出事么……顾思衡想起卷宗说过她在南城和漠北都摔伤过,甚至大病了一场,快三年光阴足不能出户。这般想着,便忍不住低头留意她散漫的脚步,手不自觉护在她身侧。
“不过,据说我的名字是梵恩寺以前的住持起的,他跟我祖父是至交。”那秃头说她命格奇特,硬是要给她取名,还好取得不错,不然她就亏大了。
“你的名字?”顾思衡脚步微顿,眼底掠过幽思,淡淡地道,“可是出自人生若如初见的诗句?”
阿初一愣,回头看着他,落花飘零,男子精致的眉眼在花瓣掠过的瞬间清冷幽深,与他惯有的温柔格格不入。阿初忍不住眨眨眼,然他偏头望着她的样子温润依旧,眸光带笑,仿佛方才的冷意是她的错觉。
摇摇头,阿初想起什么般蓦地绽出灿笑,“才怪……和尚哪会懂得这些矫情的诗句,我的名字取一切如初之意。他说,生命的起初,总是充满向往与期待,我爹也喜欢这个寓意,他们希望我能一切如初。”
愿世间一切,待吾儿如初。
顾思衡难得怔忪,随即扬唇笑了,“真好。若初……”
她的名字被他轻吟,阿初的心间有瞬间的轻颤。仿佛轻柔的东西拂过她心中养着的那头小鹿,逗着它轻跳。
“顾渊,你为何会来云家?”这个问题她有想过,此刻自然地问了出来。阿初诧异地摸着唇,圆滚滚的黑眸瞪大,似是惊讶自己怎么把这话说了。
顾思衡视线从远处的繁花收回,落在她身上,“若我不来,今日你是否会与连家定下?”
“昂?”阿初没想过他会这样问,一脸惊讶,愣了半响才道,“怎么可能,他对我并无情意。”
“那你呢?”顾思衡想也没想地问,呼吸不由自主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前的姑娘亭亭立于花团之下,玉颜秀雅,眉宇间有着一股不可言喻的灵气,黑眸明亮动人,灿笑之时眉目弯然,身边的繁花仿若失色。那个去年犹带稚嫩的姑娘,已长成了出色的佳人。
阿初有弹指间的恍然,秀眉轻扬,淡笑着道,“表兄就是表兄,也只是表兄。”
连彧也好,林晖也好,他们都可以是手足,却不会是伴侣。连彧是因为彼此无意,林晖的话……就算没有赐婚,她也不会跟林晖这位近亲有什么可能。
她的坦然与那句只是表兄让人听了若清露润泽心田,咬得紧紧的下颚瞬间放松,黑眸流光骤闪。
“那么,你是否于一人有意?”顾思衡扶着她,指尖轻触她的,冰凉的触感让他略有不虞,想要握住那抹冰凉,却又怕唐突了她。
一直把自己包裹严实的姑娘好不容易稍微探出了头,让人窥见那双眸子里头最真实的星辰,有一个贪念扎根于心底,已然疯长。双手仿若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不敢动弹,唯有一双清亮的黑眸,注视着那个立于花丛中的人。
阿初微顿,心跳因他的话急促紊乱,她没想到顾思衡会就这样问了出来,她以为世家公子都不会这般直白。
再装不懂好像就有点过了,阿初心慌意乱地踢了踢脚下的花瓣残留,沉默了半响,才擡头看着他,黑眸里没有逃避,只是有着疑惑,“顾渊,我知晓你待我是特别的……只是我不太明白这份特别是来自哪里。你……喜欢我么?”
“顾渊心悦于你。”他没有半分迟疑地道。
黑眸微微睁大,并没有过分的惊讶,眼底流转的是羞意与一丝不确定。阿初直视着他双眼,里头是难得外露的情愫,喉咙莫名的干涩,一股燥热缓缓上升至耳根,“为何是我?”
“唔……”顾思衡沉吟半响,展颜一笑,“大概是因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
阿初想起上次破庙的事,羞意忽然就没了,忍不住道,“其实,我救过不少人……疼!”
话没说完,顾思衡已一脸没撤地曲起手指敲了一记她额头,见她吃痛的表情又顺手揉了揉。
“顾思衡,你敲我!”阿初指控地瞪着他,羞恼得直呼他大名。
“嗯,敲你。”指腹轻柔地划过她的额,顾思衡笑得悠然。
托他这一记的福,被告白的羞怯与紧张都没了一半。
阿初擡头接受这种别样的温柔,犹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道,“顾渊,我听舜华说,你一开始注意到我是因为我像你的那位关门弟子,颜姝儿。”
顾思衡的动作一顿,眼底掠过异样,骨节分明的手指又再曲起。
“顾思衡,你又敲我!”圆滚滚的大眼里满是控诉,去她的羞怯,阿初想要发火了。
“嗯……以后,少跟舜华来往吧。”林晖说得没错,那就是个蠢货。
顾思衡看她的表情似是无奈,又似带一丝怀念与恍然,顿了一下才慢慢地道,“你跟她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才怪,她跟我一样大的呢。”颜姝儿跟她生辰八字一致,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阿初感觉胸口莫名地有点闷,她知道这个颜姝儿很有可能就是她自己,然又如何?对她来说,心悦云若初的理由,只能因为喜欢如今的她。
“与我而言,她只是小丫头,我从未想过她长大的样子。此刻我眼中看到的,只有你。”顾思衡低头看着眼前眉眼生动的姑娘,眼神深远,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在脑海般,认真而坚定。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蔓延,阿初垂下眼帘,眼睫轻颤,“顾渊,你在哄骗我……”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像在哄小孩般轻柔,让人想要沉溺其中。阿奶说要把人哄骗到手,再谈代价……她好像被反过来了。
“初宝,耳听三分假,眼见未必真,日后……若有疑惑,与其去打听猜测,不如直接问我。”顾思衡意有所指般,撩起她被风吹乱的发丝。
“听和看都不是真的,那什么是真的?”阿初不解。
很认真地把她的发丝勾到小巧的耳朵后,顾思衡垂目看着她,“吾心。”
她一定是个失败的饲养员,因一句话,心底那头小鹿已然失控。
阿初舔舔唇,低喃般轻语,“顾渊,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于你,确实有意……但,我不知道这个意,是不是你想要的。我……还没认真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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