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供(2/2)
一鸣道人换了个人瞪,继续不语。
“苏笙那边没有事了?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吗?”阿初想确认一下,但一鸣道人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不肯说话,没有肯定也不否定。
“我们对苏家的事没兴趣,”阿初蹲得久了,顺着三条的手站起来,三人坐在石凳上看着一鸣道人,“或者说,我们只想知道,成安九年春末到成安十一年夏末,在漠北的云若初,芯子里到底是谁?”
密室内一阵沉默,一鸣道人把小眼睛瞪到了极致,双手抱胸不发一语。
比耐性他们小辈确实不太有利,阿初慢条斯理地从包袱掏出三个青瓷酒杯,把酒壶里的酒斟上,酒香肆溢,看得一鸣道人喉间一阵抖动。
“白辞说当年漠北跟着慧觉大师来给我念经的时候,我会把独门手法编制的蚱蜢送他,还会唱漠北的俚语小调。可是,”阿初垂首看了看自己白嫩的手心,“我根本不会这么有技术含量的东西。所以道长,当年我真的是因为落水惊惧过度导致一魂一魄丢失,失去神智三年?还是因为,有人的魂魄,占了我的躯体?”
三条和白辞对望一眼,隐下了那个已在唇边的名字。
“不对,如果当时是换魂,那三年你又在哪里。”白辞轻声道,之前他们讨论过,但阿初完全没有那三年的记忆。
“我是完全没有什么奇怪的记忆……”除了一些看不清样子的梦,但与其说是梦中人,还不如说是旁观者看别人的梦。虽然颜姝儿在京中的行为确实跟她有点点像,但……她回京后第一次见到舜华和临安也没特别的感觉。如果当时的颜姝儿是她,不可能没其他感觉啊。
想不到任何合理的缘由,阿初三人目光炯炯地看向沉默的一鸣道人。
额际已有汗滴的一鸣道人深恨自己太大意,要是一元等人绝对不会被他们擒获并逼供,但转头一想,更恨那几个老奸巨猾的混蛋把自己给推了出来。
“到底是谁,会做这种事?假如真有人使用禁术,其目的又是什么?”三条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不知道,不清楚。”一鸣道人深深地叹口气,一手撑在膝盖,另一手朝阿初招了招,“把酒拿过来,真是的,给你们完全就是糟蹋了它。”
阿初眉开眼笑地把没沾过唇的酒杯和酒壶递过去,一鸣道人拍开她拿酒杯的手,拿过酒壶仰头就是一大口。
“痛快!”一鸣道人擦了擦胡须上的酒水,认栽般看着他们,“苏家那丫头的禁术未解,因为时日颇久,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何人,目前只能以隔离术法压制并把另外那个姑娘看牢,以免出什么意外。原本锁魂玉是可以稳住不让别人钻空子,但无奈世间只有一块,你绝不能离身,亦不可让人知道。”
阿初拍拍胸口,点头应下。苏家终归是大户,要是知晓难保不会为了爱女强夺。人性,从来都不能考验。
“至于当年,是云易发现你不对劲,才命人找到我和三条到漠北的。”
“我爹爹?”阿初猜到亲爹可能知情,但她没想到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素来不信这些的云易。
“自家闺女哪有认错的?他一开始也以为你是落水受惊了所以才神智迷糊,但渐渐发现你的行为习惯与往日截然不同,甚至还无师自通地会唱一些漠北地道的小曲。明明你身边不曾有漠北当地的人伺候,他觉得有异,便寻上我们。我自不会推拖,立马带着三条去漠北找你们了。”
阿初也是听娘亲说过这段经历的,那时候大夫只说她日后有可能恢复,加上调遣赴任太忙,直到一年后他爹娘才没办法求助于这些术法。
“我们也是研究了很久,才确定芯子是别人……我们一直无法问出那丫头是来自何方,是活人还是已逝的怨魂。若是我没猜错,那丫头本身就是个神智不清的吧,故而我们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一鸣道人边喝酒边道。
白辞了然点头。就他所知,颜姝儿是胎里不足,到了六岁颜家人才发现她行为如同三岁孩童,也无法如常人说话。成安九年进京之前,曾因颜家二公子记恨推落池中,导致头部受伤。颜家人不顾她死活送入京,岂料一场风寒后,她醒来竟神志清明了。
那一年,阿初也是因为落水而出事昏迷……三条跟阿初视线对上,彼此别开眼。
“初宝的魂魄本就不稳,我后来听云易说你小时候便经常惊梦,偶尔呓语都是些没人能懂的话。只是后来你父亲把你送进京中侯府一段时间,回来后才没有了。我猜京中有皇气压着的缘故吧。”一鸣道人没发现三人的小动作,摸着胡子回忆道。
阿初垂眸掩去眼底的异色,她小时候是因为过去的记忆太鲜明,加上身体太小脑子里很多想法导致夜里惊梦,有时还分不清自己何时在梦中。
“那初宝是意外,还是有人使了换魂术?”三条皱眉,尝试找两件事的共同点。
“换魂术是禁术,很早就失传了,初宝的情况也有可能是因为丢失的一魂一魄而又刚好被另外一缕魂魄顶替了。至于她本来的一魂一魄,可能成了游魂四处飘荡,所以初宝才没当时的记忆。”一鸣道人眉头不展,“后来初宝在漠北遭了意外,竟把那一魂一魄给震出来了,我跟一元和慧觉便联手招魂,把你给带回来了。”
太玄幻了,除了略有这方面认知的三条,白辞和阿初均是目瞪口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阿初还算好,毕竟经历过那么多小说话本的洗礼,对这些也很容易接受。白辞小时受正统贵族教养,后在寺庙中为僧多年,对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是有天然排斥的。
但道长的话肯定了他们三人之前的猜测,当年在漠北的阿初确实是颜姝儿本人。
“那就是苏笙的情况有可能跟我不一样?”阿初内心是反感自己是当年颜姝儿这件事,因为这样她对临安和舜华的感觉会变得复杂很多。
“要是当时有人刻意害你,这些年也应该能查出点线索。”一鸣道人没把阿初的事跟苏家的事联想起来,就是因为具体情况不一样。比起苏笙的被算计,阿初更像是意外。
三个小伙伴不约而同点点头,他们也倾向非刻意而为之。
“既然道长说过,换魂术早已失传,但如今却又可能出现。那是不是说,有人知道了这种禁术?”白辞脸色微变,不确定地问道,“那我师父的死,可是跟这个有关?是不是因为师父他手中有换魂相关的古籍,所以古刹里头的藏书阁才会被烧毁,他也死于当场。”
“大师是在藏书阁被烧毁的时候死于当场?你不是说他笑着圆寂的吗?”三条感到受骗了,皱着眉瞥向白辞。
古籍?阿初目光微闪,她泡在古刹藏书阁的时日足以让她翻阅过每一本古籍,确实没见过有提及这些的,但……她在其他孤本里看到过这些诡异的字眼,那个话本子!
“笑着圆寂那是师兄说的,我一直觉得师父的死有内情……”白辞无奈地解释道,连忙把偏掉的主题拉回来,“道长,我师父的死跟这个秘术有关吗?”
一鸣道人望了眼白辞,目光沉重地摇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有人操作这一切。就算是有,目前我仍不知晓对方是何人,有何目的。”
靠,这不是完全没线索吗?
阿初有点想爆粗……这事说起来跟她好像没有关系,但又好像跟她有那么点躲不开的关系。如今完全没有方向让她有点烦躁。
唯一确定的是,当年在漠北那段时间的是颜姝儿。至于在京中被顾思衡教导,跟舜华和临安交好的颜姝儿极有可能是她。是交换,还是单方面的夺舍,目前她都不能确定。
白辞忽然问道,“对了,那些人有查出来了吗?”
“顾家那小子去查了,我出来时还没听说。”一鸣道人不太想卷入这些事,更不希望这三个孩子卷入,“一切还是交给他们去查吧。你们三个,身份各异,手中亦无可用之权,尤其是三条,那皇帝老子看你看得老严了。别一不小心把自个儿给折进去了。”
阿初三人交换一个眼神,乖乖地点头。
“我们看起来确实跟后续无关了……”阿初拍拍衣裙,他们只想搞清楚当年是怎么回事,颜姝儿是不是当时的阿初而已。“苏笙的事已有人跟进,我们也不会插手了。是吧?”
“就是,之前你一直不出现,把事情都搞复杂了。”三条眼神微转,嫌弃地瞥了一鸣道人一眼,优雅地拂去僧袍上的灰尘。
“只要师父的死跟这事无关,我也不会管这些。”再大的阴谋不过颠乱朝纲,白辞表示他对大齐没什么兴趣,只要不祸害百姓,随便他怎么颠覆。
一鸣道人愣愣地看着三人挥挥衣袖就打算离开,忍不住问道,“你们,就这样?”
“哦,对了,”阿初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笑意盈盈地摊开手心,“道长,我的生辰礼呢?”
还有两天,就是她十七岁生辰了。虽是年末,但却是进京第一个生辰,刘氏再忙碌都打算为她办个家宴,请她的小姐妹来一聚。这也算是阿初在京中第一次以自己为主题的宴席,事事都要她亲自过问,也就是借着来祈福和三条白辞为她庆生的由头才能来这一趟。
大正寺的三条与镇北将军麾下的白辞副将都不可能成为她生辰宴的宾客,当然,看样子道长也不能来了。
一鸣道人一窒,双手胡乱地在道袍里摸了一通,才不甘不愿地摸出一个小包丢给她,“拿着玩去吧。”
看清手上的物品,阿初柳眉一挑,笑容灿烂得炫花了他的眼,“谢谢道长。”
“虽然不知是否会牵连到你,但记住……”一鸣道人不放心地叮嘱。
“锁魂玉不要离身,我知道了。”阿初顽皮地敬了个礼,才挥挥手离去。
叹笑着摇头,一鸣道人觉得这三个孩子终究还是听话,虽然近几年越长越麻烦但本性还是如当年般纯真……
半响后,安静的密室忽然传来暴怒的喝斥。
“你们三个混蛋怎么还不放了我啊——”
他娘亲的,这三个孩子还是跟当年一样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