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2/2)
“嗯哼,”舜华面无表情地环胸看着两人,冷冷地道,“现在我们要不先聊聊,衣柜里面的那个?”
“你都看到了?”阿初一双黑眸圆睁,擡头看着她。
舜华擡了擡下巴,示意她露在披风外的裤脚,点点泥迹,“得亏你站在桌后,不然山长那你就说不过去了。我听到声响,打开窗便看到你们在那东奔西跑地折腾。”
那你还不出来帮忙……阿初和临安一起瞪向她,眼神毫不掩饰控诉。
“所以,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舜华冷着脸,挑起黛眉,目光炯然地盯着两人。
阿初沉吟一下准备坦白,临安却先一步摆出迎战的姿态,“那又怎样,这是我和阿初的秘密,要你管?”
“不要我管?那你就别弄那么大动静要我来摆平,如今这般是什么意思?”舜华美目一凛,气息都不顺了。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不是不想跟我有关系吗?皇祖母让你坐近些都不情不愿的样子,现在说来帮忙又是什么个意思?”临安别开眼,抱手冷冷地道,眉眼尽显矜贵的傲然,但嗓音细听却有一丝委屈。
“我有什么意思啊,是谁摆一副臭脸让外祖母忧心啊?都快十七了还要像个跟屁虫整天跟在别人身后吗?脑子能不能用一用,别老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跟个没关系的外男那般亲近,是想要毁掉自己的名声吗?”舜华脸庞染上一层霜,语气也重了起来。她早就看不惯临安放任自己的姿态,安王府又不严厉管教,看得她都要气死了。
“你现在是训我吗?你都不管我了,凭什么?”临安瞪大了眼,指控地道。
“是谁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管啊?”舜华声音都大了起来,跟临安对峙的气势越发凌厉。
“够了!”阿初越听越不对劲,连忙插进两人之间,比了个停的手势,“现在不是你们翻旧账的时候,先搞定今晚的问题好吗?”
女孩子吵架的模式真是不分古今,阿初被这两个毫不在乎时间地点的姑娘弄得头都痛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安顿好苏笙,不要再次引来书院领导们的注意。
舜华两人互瞪一眼,哼的一声各自别开脸,勉强放下方才的争论。
“还说呢,你有事去找这个笨蛋都不找我?我们交情还不如她?”临安说不通,舜华把对象转向了阿初,一脸的不高兴。
阿初叹气,忍下不耐,软声道,“你那时候正忙着跟山长商量书院的事,下了课都找不到人,我怎么说啊。”
想到自己那时候除了书院的事便是忙着派人查眼前姑娘的过往,舜华心虚地软了口气,“那,那也不能什么都不跟我说嘛……”
她的身份使得相交的人很有限,阿初是她难得谈得来的同龄人,舜华一想到她跟临安更亲密就有点不爽。这两个人,一个是她以前极亲密的表妹,一个是她现在极好的朋友,那种被这两人排除在外的感觉让她很反感。
“行了行了,我们晚点再讨论这个问题吧。这边离山长太近了,我们先送她回去,我那偏僻,适合搞事情。”阿初不纠结这种少女情怀,想了一下,打开衣柜,把昏迷的苏笙扶出来。
“你受伤了?”舜华眼尖地看到她手臂的红,脸色一变。
“啊?你怎么不说啊?”临安才留意到,瞬间没了脾气,担忧地道。
早知道方才就不吵了,舜华与临安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暗想。
“小事,我们先回去。”比起她一路追过来的经历,这点小伤阿初还真看不上。
舜华瞥了眼瘫软的苏笙,“怎么带回去?”
看了看两个金贵的郡主,阿初认命地屈膝,“我背!”
长宁书院西侧,苏笙寝室内,舜华端详了半响换过衣服沉睡的苏笙,才擡头道,“所以,你意思是,她像猫一样跑了出去,被你们在东院后院打晕过去?”
“是啊。”阿初也是一头雾水,她见识过苏笙梦游,但那次好歹是个人,就是口音奇怪了点。这次都动物化了,梦游可以这样的吗?
“你上次不是说,苏笙好像有离魂症?莫非这个也是?”临安低头帮阿初包扎伤口,头也不擡地问。
她怎么知道?阿初求助般看向舜华。
“离魂症……医书上还真没有这般奇怪的记载,志怪话本倒是有妖现形的描述,跟这个差不多。”舜华指了指床上的苏笙。
“倒也不会这么扯吧……”阿初眨眨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嫌弃地道,“临安,你都包成什么样了,好丑。”
“我第一次给人包扎,你还嫌!”临安不忿了,明明挺漂亮的,“我还打了个结,不好看吗?”
“丑。”阿初跟舜华异口同声。
“你们……哇,她诈尸了!”临安刚想反驳,却被忽然翻身的苏笙吓到。
阿初反应极快地把舜华拉离床边,却见苏笙痛苦万分地揪着胸口的衣服打滚,不一会便汗湿了额际的发。
看着床上低喃着她们听不懂的话语,几乎要埋在被窝的人,阿初心一沉,她这个情况……怎么跟素秋描述的她发病的情况差不多?
临安和舜华活这么久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惊恐地相互抱着退后,不敢上前。阿初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靠过去,探手把衣襟里的玉掏出来,颤着手把玉按在苏笙的额心。
“阿初,你小心啊!”舜华想拉着她,无奈临安太害怕死命地抓着她,她一时间也不忍挣脱。
仿佛被安抚般,苏笙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慢慢平复下来。临安两人探头只看到阿初的手贴在苏笙额头,没一会苏笙便平静很多了。两人佩服地看着阿初。
背对着她们,阿初的脸色惨白如纸,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胸口跳动的声响异常响亮,冰冷的手指贴在玉上,禁不住轻颤。“怎么会这样?”
“阿初?”舜华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反常,小心地上前,“怎么了?”
“没,没什么……”阿初手覆在苏笙额头,回头朝舜华哑着声道,“她在发热,舜华,你能帮忙叫大夫吗?”
“没问题,不过这肯定会惊动山长。”舜华点点头,提醒她。
“没事,就说我们送阿初回来的时候发现苏笙发热了就行。”临安对这些借口也是信手拈来,朝阿初道,“你也赶紧回去换一身衣服。”
阿初深深地看了安静沉睡的苏笙一眼,慢慢地收回手,“好。”
舜华看了眼两人,不太放心地离开去吩咐人叫大夫。临安见阿初还坐在床边纹风不动的样子,便坐到阿初身边,碰了碰她的肩膀,“阿初,你在想什么?”
“嗯?”阿初回神,奇怪地偏头看她。
“少来,你这表情分明就是有异,你是想到什么了吗?”临安神经是大条,但那是身份所致,贵为郡主她根本不需要关注他人的情绪。她视阿初为友,自然多了几分关注,她性情单纯,直觉比舜华这种多思多虑的人还要敏感。
阿初有些意外,想了想,低声问,“上次不是让你帮忙查了一下苏笙家人有没有离魂症的事和她母族的情况吗?”
临安点点头,“但不是毫无迹象吗?夏家就更没这种传闻。”
脑中灵光一闪,阿初迟疑地问,“你……记得苏笙的生辰八字吗?”
“有关系吗?”临安不明所以,“我不记得,但旬休时我可以查。”
“我也没头绪,就是想多收集一些信息,可能有用。你查到了,便使人通知我一下吧。”阿初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顿了一下,“休沐那天我要去一趟大正寺,你的人可以直接把话留给素秋,我让她在家候着。”
临安不理解她的用意,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阿初换过一套新寝衣后再折返苏笙的房间,两人一时间也没其他话题,齐齐看着安静的苏笙,不敢想象她方才的状态。
“对了,你怎么发现她异常的?”临安忽然问,幸好发现了,不然苏笙今晚估计得折在书院。若是逃到书院外,被打更或者其他人看到了制服,苏家也难保住她。
“啊……我做了个梦,”想起梦里的内容,阿初一个激灵坐直,双手扶着临安的肩膀,严肃地问,“临安,你真的对裴公子一点意思都没有?”
“昂?”临安无辜地眨了眨眼,不太能接得住这个转话题的速度,“当然没有啊,他是我表哥,虽然不算是亲表哥,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可他对你,不像对表妹啊。”她也是有表哥的好吧,裴慕文看临安的眼神跟林晖看她的完全不一样。
“表哥对我是很好,但……我母妃说了,我们王府不招赘。”临安坦言道。她是亲王爱女,再怎么低嫁也不会选一个破落伯府的二房公子,更何况他还幼失怙恃,这在安王妃眼中就是刑克的命格。“裴表哥……在这两年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总是很照顾我,安慰我,鼓励我,甚至为了我去反驳流言……我也不知道该这么回报,我对他没有感激以外的情感,也希望他没有。”
“那,他知道你仅仅是感激吗?京中一直盛传你要跟他结亲,也没见你反驳。”阿初实事求是地道,光是书院的人都拿过这事挑衅她好几次了。
“我早就跟他说过了,他说对我好,本就不求我回报……但我母妃也有帮永宁伯府起复的意思。至于这个传言,也就那些小门小户的人会信,世家贵女和高官家的姑娘都不会信以为真,何必去在意?”临安的圈子都有很明确的阶级分层,传言过过瘾也就算了,大部分都不会相信。
那些贵女也不太认同这种低嫁,毕竟开了先例她们的身价也多少会受影响。要是一腔真情就能换得贵女低嫁,世间哪会有这么多门当户对?
“这样啊……那就好。不过苏笙这情况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阿初猜不到,索性都交给有人手的去查了,“你能顺便查一下,最近苏家有没有给苏笙议亲?”
“议亲?”临安对话题的跳跃度有点跟不上。
“对啊,苏笙最近都打扮了……你知道,我八卦嘛。”阿初笑着指了指苏笙床头的梳妆台,“要是真的,我们可要给她把把关,好歹我是她室友呢。”
“那……好吧。”这个也不难查,能给苏大学士府做媒的也不多,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了。
“要是你查有难度,就让舜华查吧。”阿初顿了一下,加了句。
“她?”临安下意识地想炸毛,却被阿初捧着脸蛋安抚。
“这是个机会,难不成你还真打算跟她一直这样尴尴尬尬的么?她都肯迈出一步了,剩下的你也走一下嘛。”临安和舜华三年前因颜姝儿出事闹了别扭,两人一直刻意回避对方,但阿初看得出舜华分明就很在意临安这个妹妹。方才舜华的态度也算是对她们抛出橄榄枝了,就她那高傲的性子,这个机会可一不可再,阿初当然要临安抓紧了。
“我……”临安冷静下来,那种故意作对的冲动褪去,也回过味来,只是心结仍在。迎上阿初鼓励的目光,临安慢慢地点头,嘟囔着,“我知道了。”
真乖,阿初笑着揉了揉她的脸。
两人坐了没一会儿,张锦娘便带着人赶过来了,原本最安静的西院,在这一夜灯火通明,分外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