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2/2)
秦星儿眨眨眼,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眼带喜色匆匆折返的杜娘子,柳眉轻挑,不置可否地扬唇。
笑着打发了快步跟上来想道谢的苏笙,阿初伸了个懒腰回望一眼和谐的讲堂,好奇今天那两个素来好相处的姑娘抽了什么风。
“阿初,你怎么忽然就走了呀。”王若溪抱着琴走过来,“等下杜娘子回来可能还要讲课呢。”
“不会的,时辰到了。”而且她看到山长喜气盈盈地送宣旨的内侍了,杜娘子如今应该也无心讲课。阿初挑眉,露出一抹坏笑,“再说,我就会那一段,不走就要露馅了。”
啊?王若溪一愣,却见她身边的林染无语地耸肩。
“她就只能一鸣惊人,再鸣就不行了。”林染好笑地解释道。阿初不喜琴,偏偏这又是闺阁必备的技能之一,她便苦练一段能震慑人的曲子,每次有需要都拿这一段出来弹奏,震慑他人。
王若溪一点即明,噗嗤一下笑得差点摔了手中的古琴,“好你个小滑头!”
阿初无辜地眨眨眼,等她们都笑够了,才问道,“你说她们今天演的是哪一出?”
“该不会……是之前那事被她知道了?”王若溪能看出是秦星儿示意,但她也想不通缘由,小声地问道。
“应该不会啊……这事还没翻篇吗?”她看秦星儿上书法课看起来心无旁骛的,跟顾思衡偶有交谈也是恭敬守礼。这京城好男儿那么多,她就不信秦星儿这般通透的美人会认死一颗树,实在不行,她可以把她姨母的高阶名册分享过去。
“莫不是……”王若溪俏脸上浮现一抹促狭,眸光盈盈,“她们以为你跟顾先生有什么意思?”
长宁书院中,顾思衡就对阿初特殊关照了,有人这般想也正常。
“哈,”阿初失笑,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她们想多了,二十遍道德经下来,我已心如止水。”
“何止啊,这论语十遍,她都心如死灰了。”林染笑不可仰地补了句,逗得王若溪险些失了仪态地大笑。
无奈地瞪了两人一眼,阿初懒得解释,这论语她就抄了一句话而已。
君子知命,不履于险地。
一旬课随着这些笑笑闹闹的日子结束,长宁书院的休沐日又至。
丫鬟垂首恭敬地搀扶着轻提罗裙裙摆的人登上马车,精致的帘子一掀,扑面而来的酒气让秦星儿秀美的眉轻蹙。
身后是长宁书院大门,几个华服姑娘刚好迈出门槛,看到自家的马车笑盈盈地各自告别。
秦星儿敛下不耐,没有迟疑地步入马车,帘子放下,马车徐徐上路。
马车内,少年半靠着马车酣睡,精致绝伦的面容带着潮红,有种诡异的魅惑。千金一尺的云锦纱圆领袍皱巴巴的,染着醇香的酒气。少年修长的腿霸道地占了马车大半的位置,一只脚还挣脱了黑靴露出白袜包裹的大脚丫子。
端起马车上准备好的冰碗,秦星儿毫不犹豫地往少年脸上泼去。
少年眼也不睁地偏头躲过,碎冰还是沾湿了他肩头,皱着眉咕哝了一下,少年换了个姿势,低哑的嗓音慵懒含糊,“那么大火气,在书院的日子过得不咋的嘛……”
“燕燕呢?”秦星儿懒得理会他的打趣,直接问道。她今日回府,周燕燕早在进学时就约好会亲自来接她。
“那种虚伪的小白花,没趣……小爷给你打发了。”少年百无聊赖地摆摆手,随意地道,“怎么,你喜欢那种拙劣的恭维么?在书院被寡淡的严春华压着,出来了需要那种浅薄还自以为掩饰很好的讨好和羡慕来平衡一下吗?”
秦星儿并不在乎周燕燕,只是偶尔看她又挣扎又自卑地讨好她,权当乐子罢了。这种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搞不明白的女人,她能有什么欢喜?
见少年打了个嗝,酒气冲天,剪水双眸划过冷意,秦星儿别开眼,冷冷地道,“你再这般醉生梦死,早晚闯大祸……届时,大姐也护不了你。”
少年嗤笑,睁开狭长美目,眼中不见丝毫醉意,“这不有你么?”
闻言,秦星儿周身的气息更冷然,双眸含厉盯着不耐地扯开圆领的少年。
“怎么?咱老父亲不是正为你择一好夫君?”少年混不吝的样子也丝毫不损他与亲姐不相伯仲的容色,反而有种雌雄莫辨的贵气,“难不成你还想死磕顾家那夫子?”
冰碗应声袭来,少年险险地躲开,略狼狈地瞪着那个端庄地抚平发丝的人,“秦星儿,你我同胞而生,我要是十分疼你也有八分痛!”
“是啊,我也有八分痛,你这般醉生梦死,何曾想过我?”秦星儿厉色拍开他指控的手。今日一整天,她的头都阵阵抽痛,还要维持着高雅的姿态进学抚琴,他让她好过了吗?
“不然呢?”少年哈哈大笑,“你还指望我建功立业不成?我的好二姐,你不会还那么天真吧……噢,也不对,你都能妄想那种人,确实天真……你以为我们那位好姐夫会让你沾上顾家……”
“秦天赐!”秦星儿难得提高了音量。
马车忽然停下,车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停顿。少年厌恶地耙了下黑发,冷哼一声,靴也不穿,直接撩起帘子。
“吾儿,你可回来了,怎样,头疼吗?我听那户部侍郎说你被他儿子打了,可有受伤?”娇弱的美妇急急地迎了上来,看到少年没穿靴的脚,懊恼地转头斥道,“你们都是瞎的吗?公子的脚凉到了怎么办?还不快背少爷回院子……”
车外纷纷攘攘,马车内的秦星儿眼底难掩痛色,沉默好一会才撩起帘子步出马车。此时车外只有她的丫鬟和几个家丁面不改色地等着她,秦星儿也没有不虞,款步下车。
“公子今早跟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有些争执,一怒之下把那二公子给打破了头……户部侍郎的夫人找上门了,被夫人打发了……”丫鬟扶着秦星儿进府,低声道。
怎么打发秦星儿也懒得问,反正并不是钱财便是人情……擡眼望着一片清净高雅的院落,秦星儿叹口气,“把大姐前头赐下来的红宝石头面翻出来,送去给南安侯的三姑娘。”
丫鬟了然,南安侯的三姑娘跟自家姑娘关系不错,如今已是户部侍郎的长媳,夫妻感情很好,倒是婆媳关系一般。因着婆婆偏宠二公子,长子长媳对不学无术的二弟屡有不满,还好户部侍郎看重长子。
“三姑娘是个能力不错的,估计这次能借着机会一举夺了府中中馈了。”丫鬟顿了一下,有点心疼地看着自家姑娘,“说到底,夫人也太偏心了,姑娘也是她……”
“雪烟,”秦星儿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轻瞥了她一眼。
雪烟神色一凛,低下头不敢说话。
秦府的大门关上,另一边的马车窗帘放下,看过了好戏的严春华淡淡地道,“回府吧。”
细白的手指轻点檀木窗沿,严春华沉吟半刻,才慢慢地道,“我记得,舅舅家的四姐姐是嫁到了凉州知州陈家?”
“是,陈家如今是四姑奶奶当家。”一边安静的丫鬟回道。
“前段时间阿娘说她要回京探访,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吧。”凉州靠近漠北边城,几年前边城战乱,凉州也有派兵前去支援。
严春华翻开手边的书册,素净的面容多了几分暖意。书册上,飞扬的草书寥寥几笔,在离魂症的讲解上画了几个奇怪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