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疑心(2/2)
“阿……阿初姐姐?你怎么了……诶?我,我们怎么了?”苏笙被雨水逼得眯起眼,就着闪电看到眼前的人脸色煞白惊慌。
阿初怔忪地望着她,不由自主地捏了捏她的脸蛋,“苏,苏笙?”
苏笙挣扎着爬了起来,看到自己身上已经湿透的寝衣和阿初狼狈不堪的样子,惊疑不定地小心问道,“初,初姐姐?我们……还没睡?”
阿初看着一脸茫然并震惊的苏笙,顿时像泄气一般翻个身,爬不起来了。雨水洗刷她脸上的泥水,阿初有气无力地道,“没,没啥,就赏个雨……”
苏笙听后,觉得更害怕了。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又安抚了知道自己才是源头后急得直哭的苏笙,阿初差点错过了早课。幸好今天因着下雨,除了诗词外所有课都暂停,一夜没睡好的她才得以喘息。
“你的脸色好差劲,抄书很累吗?”临安自打上次在醉月楼之后便没有抗拒阿初的靠近,两人在书院关系还算不错。看着趴在书案上的姑娘,临安担忧地问道。
阿初无力地摆摆手,一张白嫩的小脸不见红润,眼下更有不太明显的青色。她还在想昨晚苏笙的事,那个状态和口音,怎么都跟平时的她完全不一样。难道真是梦游?
蓦地,阿初想起了之前听说过苏大学士以前曾教导过安王世子,连忙爬起来,“临安,你知道苏笙是哪里人吗?”
临安偏头,略带疑惑,“她就是京城人士啊,自落地起就没离过京。”
不对啊,昨晚她说的分明是乡音。阿初紧蹙眉头,“那她娘呢?”
“苏家本身就是京城的,苏大学士娶的是世家夏氏的二房姑娘。”临安对京中的人还是比较了解的,只是不知道阿初为什么会对苏笙这么感兴趣。“你不是跟她一起住吗?你没问过?”
夏家,那是有名的礼仪大家,不可能有乡音。阿初忍不住勾勾手,把临安哄过来,小声地跟她说起昨晚的事。
“你是说……”临安的话还没出口便被阿初捂住。
“我不是要你惊讶,我是想要你帮忙查一下苏笙家里有没有人讲乡音,又或者说,她在家有没有试过这样。”林晖公务繁多,阿初也没有其他人手,但她知道自从临安及笄后,安王给了不少人专门为她所用。
一般人家就算有试过,这种事也是会被捂得死死的,临安暗忖,但看了眼阿初认真的样子,还是点点头应下来了。
挥挥手告别了临安,阿初终于恢复了点精神,爬起来时收拾书案上的课本。
“《杂病之源》?你看这些做甚?”
一只大手忽然捡起了她散落在书案边缘的书册,严谨的男中音从她头上响起。
阿初擡头,只见一身素衣的李夫子蹙着眉头,随手翻了几页。
“离魂症?”李夫子摸了摸山羊胡,“你不去算账册,在这里研究这个?老夫记得书院的医药课堂并没这个病症的内容。”
医药课堂主要以女科为主,由宫中的医女选择擅长者教授,颇受学生重视。
阿初眨了眨眼,微垂下头,乖巧地道,“就是之前看话本子,看到有写人能半睡半醒地行走,能言语,但清醒后却毫无记忆。学生略有好奇,便查阅一下,没想到古籍也有相关记载。但……总觉得有点不太符合常理。”
“哦?”李夫子对这个帮了大忙清理账簿的学生还是挺有耐性的,“如何不合常理?”
“离魂症,每卧则魂魄飞扬,身在床而神魂离体……这也太玄乎了。”阿初指着古籍里相关的描述,不太确定地道。“人活而魂离,有那么容易吗?”
“那有何难的。古时已有说肝藏血,血舍魂,《本草纲目》亦有注,离魂盖因肝虚邪袭,魂不归舍,肝虚,则魂离。”李夫子不以为然地道。
阿初没想到这个数学狂人也对医术有所涉猎,她是有翻查过离魂症的症状,但梦魇和离魂,会一样吗?“可是先生,话本子说的,是魂离,但身仍活动自如。这可行吗?”
“为何不可?”李夫子反问道。
“无魂之人如常人走动,言语,这也太可怕了吧。”哪怕是真的三魂不定的她,在病中也是恍如痴儿,常卧床休养。阿初摇了摇头,挑眉笑着扬了扬手中的论语,“子不语怪力乱神哦,先生。”
“子乃不语,而非不信。”李夫子端着高高在上的师长姿态,睥睨这个一知半解的小丫头,“子是敬鬼神而远之,你在哪里看到过子不信?”
好吧,是没有。阿初受教地点点头。
“那先生,这离魂症的人,魂离之后,会说自己不会的语言吗?若是我患此症,会不会口吐番语?”她是真的能说不同的番语,虽然记得的不多就是了,阿初皮皮地笑道。
“胡闹。就是魂离了,你也还是你,会的还是会,不会的又怎么会?”李夫子摇晃着脑袋,“大齐会番语的人不多,朝中也只有几人,俱在你父亲下属了。但语言这学问来自多年累积,你若是有兴趣,学之亦可。”
阿初点点头,她爹现任鸿胪寺卿,他手下就有懂番语的外交官员。
“别整天看些有的没的,话本子哪有长宁书院的历代学册好看,来来来,今天我们把宣后当年的手稿再整理一下,那个水车的尺寸老是算不对……”李夫子干净利落地收拾了基本书册,不容拒绝地拎起还没回过神的学生。
阿初连反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塞了一堆的史册,再次对自己糟糕的男人缘欲哭无泪了。
定安侯府,书房内。
蓝衣男子恭敬地敛手站在书案前,对这段时间收到的信息进行汇报。
修长的双腿交叉搁在书案上晃了晃,林晖慢条斯理地拿下覆在脸上的书,懒散的眼神在听到他的话后瞬间转为深沉,剑眉轻挑,看向表情肃穆的下属。
“蓝宇,你是说,有人在漠北打听初宝?”
“漠北递了消息来,自上月起便有人打听初姑娘在漠北的往事,尤其是姑娘的病。”蓝宇也觉得有异,但他没有表露任何情绪,“红莲发现后便派人追查,但对方很谨慎,加上初姑娘大部分时间都在内宅,他们查到的不多。红莲怕他们再查,便使人散了些女儿家的日常混淆。”
“可追踪到是哪一边的人?”林晖放下长腿,坐在椅子上轻蹙眉头,他在漠北经营数年,回京时也留下不少人手。当时是想着总有一天要回去,地盘可不能被人占了,没想到会有这作用。
“红莲说,应是京中贵人。”蓝宇垂目,提醒道,“他们曾查到古刹有表姑娘的手抄经文。”
塔尔寺……林晖对这寺印象深刻。
那年三条两父子便是在那个古刹唤醒阿初,后来阿初为还愿手抄了不少经文。不过后来古刹中不少跟水利等相关的藏书也被她抄走了,故林晖一直怀疑这丫头抄经文不是诚心还愿。得亏这座千年古刹的住持慧觉大师心怀慈悲,不吝于把这些文献分享出来。
京中贵人啊……是敌是友?林晖揉了揉连日奔波公务有点疼的头,想不懂自家那个在书院乖乖学习的小表妹会惹到什么人,又或者谁那么有空去查一个闺阁姑娘的往事?
“世子,可要细查?”蓝宇打小跟着林晖,更是一直追随他去漠北的人,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跟云家的表姑娘感情不错,有些时候连大姑娘也不及他们亲厚。正因为蓝宇在漠北见证过往事,他和红莲也当云家表姑娘是半个主子。
“查。”当年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现在阿初在京一切顺遂,如无意外翻年便要议亲了,林晖不想节外生枝。想到了什么,林晖接着道,“往书院的学生里查。极有可能是这一批的学生,能有人手的不过那几个。”
“是。”蓝宇得令退下。
林晖坐了一会,才站起来推开窗,看着院子里滴滴答答的雨,“初宝啊,明明都乖乖的了,怎么还是不消停呢?”
还是提点一下,不然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