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果(2/2)
湖水虽清澈,到底腥膻。嵇元和江黛青投宿后难免还要沐浴。待得嵇元披散着绞得已是半干的长发走来,江黛青已经趴在床榻上看书消遣了。
“喝了吗?”
江黛青苦笑:“意远熬的姜汤?”幽怨地看向他:“你敢不喝?”
低低笑吟,嵇元俯身吻住她颈窝,叫她瞬间有些肘软,差点儿支不住身体。
“今日这般,高兴吗?”
蹭着她香软颈肩,见她答不上话,吭吭唧唧的,嵇元越发难耐。
“你这是要把清风明月,唐突到底啊......”
江黛青不无怨怼地轻言。
轻哂一声,嵇元翻转江黛青,堵住她的气息,掌握吞吐。
状罪责,唐突山河。共风边过,月边卧,花边坐。迷因果,孟浪声色。看肌如雪,发如墨,情如火。
很快江黛青一行就进了沁水县。分别在即,江黛青叫梅言给棠溪玥细细把了脉,留下了几副处方以备不时之需。
兄弟二人也在惜别,嵇元将县城最好酒楼的敞亮二楼包了下来,和他畅饮一席。
嵇元穿了一身苍色衣衫,近乎灰白,和惯常月白衣衫的嵇丰比肩而坐,令江黛青看得出神儿。
梅言饮一杯清酒,起身走到风荇座旁,示意他相让,他便起身邀了风艾把酒凭栏去了。
坐在江黛青身边,梅言轻声问:“子美和君善像否?”
“像......”话才出口,江黛青便又摇头否认:“不像!”
梅言却像是懂她:“是耶非?耶兄弟也!”
江黛青回头看他,将脑袋一歪:“你什么时候坐到我这里来了?”
“不行?”梅言挑眉。
江黛青顿时心虚起来,笑得刻意:“自然是行的!”
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梅言仰头倾尽杯中酒。江黛青微一吞咽,见他得逞一笑,便知被他调戏,羞红了脸。
那边嵇丰冷笑起来,叫众人纷纷瞩目。
“好王嫂!”嵇丰薄醉眉眼,似笑非笑,当真有几分魅意。江黛青不禁想象了一下嵇元做这副表情的样子,开始心猿意马。
“好书仙!”嵇丰半真半假地问道:“教一教臣弟,你是何以能抱贞守忠,上俯仰无愧于天地,下内外不负于亲友?嗯?”
一个“嗯”字,尾音上扬带颤,叫梅言一愣,江黛青头皮一麻,嵇元的脸色瞬间变化。
“丰弟,你醉了。”
嵇丰缠着嵇元,也不肯放过江黛青:“王兄......你不是希望我不再误入歧途了吗?就叫嫂嫂教教子美......”
江黛青感到有些尴尬,梅言也不觉蹙起了眉头。嵇元是拿这个弟弟没有办法,只得看向她。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江黛青冷漠得很。因为她的心是空的,她的感情也已经枯竭。她的生命中什么都没有,没有相识,没有骨肉,没有悲喜,没有苦乐。如今却是满的。是在为别人付出善意的过程中,被他们返还的感情渐渐充满的。她现在有爱人,有亲人,有友人,有知己,甚至还有追随着。
“松声问过我,为什么能在熟知刑律漏洞的情况下秋毫无犯。”江黛青思及从前微勾唇角,脸色变得温柔:“当时我曾敷衍他说,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任性妄为终究与禽兽无异。”
从前为了隐瞒旧事,才在金涛问起的时候没有余暇细思。然而此时答案浮现得如此突然,她被悲苦深埋心底的真相水落石出。
当然,是因为爱。爱总是可以让人做出正确选择。江黛青爱这个世界。
所以,当嵇丰故意做作地问起江黛青缘何能够做到这一切,她就自然有了答案。
江黛青对嵇丰说:“我唯一觉得我身上值得骄傲的地方,就是我这股子韧劲儿。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磨砺,沦落到什么样的境地,都不能改变我要活下去的初心。俯仰于天地,我可以毫不犹豫、毫不怀疑、毫不动摇地说一句,我爱这个世界!爱万物生灵!”
显然,这是嵇丰没有料到的答案。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分别之际,看向江黛青的眼光还带着几分敬畏,倒叫她感到好笑。
“丰弟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有的没的。”
嵇元闻听江黛青如此说,却道:“你很特别。”他苦笑:“丰弟大约从没想过要爱这个世界。”
江黛青沉默片刻,才说:“越是活得艰难,才越应该深有体会。”擡头看向一望无际的苍天,她道:“每一瞬目,每一声息,每一话语,每一呼吸,每一品味,每一体会,每一擦肩而过的人,都是这般顺其自然,又不可奢求......”
眼耳口鼻舌身意,嵇元默默思量。
“能相遇,是要感谢神恩的程度!”江黛青觑着嵇元轻笑。
“嗯。”嵇元果然认真:“南山寺,我们一到泉亭就去!”
逗得江黛青笑吟阵阵。
南山堪作誓,福禄应天长。
再住造化园,景致竟然感觉更胜从前,可见江瑞雪果然尽心。江黛青真是爱死了那一院子的龙爪之槐,日日坐在
嵇元奈何不得她,只得在院中摆局与风行卫和梅言轮流对弈。后来,不知怎么的,在梅言有意无意地玩笑下,竟然演变成了车轮战。尽日劳心,嵇元酣然,却也有些吃不消。
江黛青笑着支使开风行卫,为他解围:“我想听箫笛合奏了!”
风艾当先撩起衣摆,大步回房取箫,风荇也回屋去拿他的笛子。
靡靡雅音也是梅言所好,他便走来问江黛青:“想听些什么?”
“你没有主意?”江黛青揶揄到:“我怎么觉得......每次听曲儿都是你点?”
梅言展颜一笑:“愿效犬马之劳。”
他这般说,江黛青自然不客气了:“取你月露清音来!”
那边嵇元听了,一心二用,却道:“取什么月露清音?我带了卷雪霜涛!”擡眸对江黛青报以销魂一笑:“叫意远用卷雪霜涛一洗我辈耳目!”
不消梅言劳动,自然有华莲,依言抱琴而来。一宵好月宴,倘若周遭有人过,必定疑为月里身!直从月上柳梢,欢笑到月落西山。
琴边月好,笛里霜晓。香梦沉酣,醉魂潦倒。纵情丝缭绕。任光阴暗老。
带醉拈花,倚马挥毫,不羡青丝年少,只愿白首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