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恒常之物（1/2）

而看到眼前张兰雅陷入沉思，久久无法言语。

王成芳校长知道，对方第一层外壳已经被剥开了。

但她没有乘胜追击，直接指出对方心中的逻辑异常。

反而是像给小孩子讲睡前故事一般，语气变得愈发随和，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

“我就随口一说，你如果不想听，随时都可以离开。”

先是再次给对方提供一条退路，瓦解掉所有可能的对抗情绪。

“我想想，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嗯……那就从头开始推演吧。”

王成芳的目光不自觉投向天空。

“从数十亿年前的原始汤之中，偶然合成几个能够自我复制的脱氧核糖链开始……”

“所有能被称为生命的存在，都会被刻上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它们都会有一种，趋于收集储备远大于自身当前生存所需资源的倾向。”

“一只松鼠整个秋天疯狂收集的松子，到了来年夏天都吃不完。”

“人体的机制也总是倾向于多摄取一点能量，将多余的部分转化为脂肪存储起来。”

“就连最原始的古细菌，在养分充足时也会拼命吸收，远远超出即时所需。”

“‘刚刚好就满足’，这种行为，在生命演化的漫长画卷之中，几乎不存在。”

“那么，为什么呢？”

她抛出问题，却不急切等待答案，而是自问自答。

“因为，若非如此，当那些不可预测的灾害降临之时。”

“面对严寒，干旱，食物短缺，那些没有这种贪婪倾向的基因片段，将会毫无悬念的被淘汰。”

“它们将没有额外的储备去撑过异常时期。”

“而这种被称为灾难的异常时期，在整个生命史中，随时都会到来。是常态，而非例外。”

“所以，这种深植于基因之中的不满足，被一代代的筛选强化，一直传递到我们晚期智人身上。”

“欲望，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生命得以延续的火种。”

“它是恒常的，而几乎永远无法被彻底填平。”

“我想，就算是你……”

王成芳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张兰雅脸上，温柔而笃定。

“你脑中是不是也时不时会冒出来类似‘如果拥有了这个，体验了那个，会有多好’这样的念头呢？”

“你是不是还曾因为无法抑制这些念头的升起，而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烦恼，甚至自责呢？”

张兰雅，从未从这个关乎于生命本质的宏大角度思考过问题。

她起初还以为王校长只是想跳开沉重的话题，讲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让她放松。

终于不用那么绞尽脑汁，便不自觉地顺着那平缓的叙述思考起来。

却没想到这条看似散漫的路径，最终竟还是如此精准的指向了自已的内心。

此刻，被说中心中所想，张兰雅竟是毫无防备地不自觉点了点头。

可下一个瞬间，她还是试图抓住自已理论的最后堡垒，声音有些微弱道：

“但是……但是不满足的欲望只会带来痛苦。”

“不如在它还没有升起来的时候，就把它放弃……扼杀在摇篮里……”

“这样……难道不是更舒服吗？”

张兰雅像是在问王校长，又像是在说服自已。

可听闻，王成芳却再次抛出一个设问：

“欲望，本身是坏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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