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2/2)
面对左轮王自信的话语,呼延罗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然左轮王不会给他时间思考,熊皮外裳一穿,径直往外去了。
“军事就是想得太多,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呼延罗无奈,一道跟着过去了。
山道口,一群匈奴兵拿着弯刀对着一处草木繁茂处虎视眈眈,好似下一刻便要冲上去。
守株待兔了好几日,总算瞧见了晋兵露面,要不是因着军事说不可轻举妄动,他们定是要冲上去将人砍了的。
据说里面还有那位之前将他们打得抱头鼠窜的齐王,他们不可谓不恨。
但在场的匈奴兵谁都知道他们此次的任务,并非全歼晋兵,也不是杀死齐王,而是活捉齐王,献于他们伟大的匈奴单于。
长袍拖过草木声忽地响起,随着左轮王一声退下,匈奴兵后退了几步,乖顺了下来。
左轮王借着天边稀薄的月光,看见了树影后的几个人影。
他用着自己还不算熟练的中原话,对着那地方喊道:“不是说要献上你们的主子吗,躲着干嘛,出来让本大王验验货。”
对于左轮王来说,人都瞧不见,谁知道是不是其他人假扮的。
树影婆娑,人没有立即出来,而是高声喊道:“还请匈奴王知晓,若是大王的兵将趁机攻击我们,我们就算是死了也得将齐王一起带下去!”
匈奴人狡诈无信,他们必须得做好完全准备。
这话一出来,原本心中藏着小心思的左轮王神色也僵了一下。
这些该死的中原人还挺聪明的,不得不所,这话确实震慑到了他。
匈奴想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齐王,可不是已经死了的,死了的齐王将对他们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还有可能彻底激怒洛阳的中原皇帝,对他们不死不休。
想到这,左轮王压下了小心思,示意身边的军事呼延罗上去交涉。
“我们只剩下残兵五百多人,匈奴王让我们这最后五百多人安全离开,我们便将齐王交给你们。”
随着话音落下,两个模样惨淡的晋兵架着胸口鲜血淋漓,已经昏厥的燕钰走了出来。
呼延罗示意身边见过齐王面的匈奴兵上前去认人,左轮王也一脸期待地看着。
那脸上带着一道刻骨伤疤的匈奴兵一眼便认出了当年沙场上一枪差点将自己脑袋划开的燕钰,神情激动地大叫道:“回大王与军师,此人正是晋国齐王!”
听得此话,左轮王更觉得这事靠谱了。
一挥手,让匈奴兵退开去,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看起来很是大方。
“既然你们这样有诚意,那本王也不小气,让你们那五百多废物滚吧。”
自觉占据着上风,左轮王说话尤为的不客气,甚至带着十足的侮辱性,但此刻的大晋将士们皆以大局为重,只装作畏畏缩缩的病弱模样接二连三从山林间出来,一边畏惧一边警惕地自匈奴人让出的道路走出去。
沿途匈奴人轻蔑恶劣的笑声入耳,这五百多将士暗自捏着拳头,只将头低得更厉害,才能稳住心态。
这关乎他们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先前在山中说好了,他们千万不能露馅。
因着担忧那抵在齐王颈上的短刃乱来,左轮王果真约束住了手下,直到两个架着燕钰的将士拖着人从匈奴包围中走出去,才佯装狠心地将人往地上一丢,仿佛踏着风一般跑了。
若是这时有人靠近燕钰,就能听到一声被狠狠掷在地上的痛呼声。
转瞬即逝,很快湮灭在匈奴人的脚步声中。
见那五百残兵跑了,其余匈奴士兵立即就要追过去,但左轮王打了个手势阻止了他们。
“不急,让他们多跑几步算了,让他们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再将他们追上砍了脑袋,这样才更有趣哈哈哈~”
左轮王笑得猖狂,一群匈奴兵也跟着举刀狂笑,太过得意忘形的他们没有注意到山林间继续簌簌想起的声音,还有无知无觉躺在地上的燕钰讥诮的唇角。
笑够了,左轮王心情美丽地走到了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燕钰身旁,看着其胸膛前浸染着的一大片血迹,啧啧道:“还战神呢,如今也不过像个死狗一般躺在这,也不过如此。”
左轮王上了年纪,不如方才认人的小兵眼睛好,去看那位曾经揍翻过本族的大晋皇子时,不由得蹲下身去。
讥笑的话刚说完,人还没蹲稳妥,恍惚间就看见地上本该如死狗一般躺着的儿郎双目倏然睁开双目,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闪电划过脑海,一个字还未来得及吐出来,就被地上翻腾而起的儿郎夺了腰间短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割了喉咙。
猝不及防,左轮王的鲜血溅在了燕钰在夜色中冷白凶戾的脸,浓艳的赤色将人衬得如修罗恶鬼一般。
左轮王死不瞑目的地跌落在地上,喉管汩汩留着温热的鲜血,就如同那救了三千将士性命的温泉一般,生动鲜活。
军事呼延罗反应很快,感受到危险,就要后退,但燕钰反应很快,短刃瞬间飞出去,直插在了对方坚硬的脑门,飞掷的力道巨大,直接洞穿过了呼延罗的头骨,呼延罗满脸鲜血地倒下去,同他的匈奴王倒在一处。
“叛国者,死有余辜。”
冷冷地说完这一句,燕钰目光凶戾地扫过周遭还没反应过来的匈奴人身上,电光火石间夺过一匈奴兵身上所配弯刀,如砍瓜切菜般朝着身边最近的匈奴兵划过。
弯刀太过凌厉狠辣,瞬间收割了几个人头,血液的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左轮王和军师已死,识相的速速投降,或可饶你们一条狗命。”
伴着燕钰的冷冽话语,山林间传来了异动,夜色黑暗,匈奴人辨不真切,只见乌泱泱的中原将士涌了下来,连带着方才逃跑的五百多“残兵”也带着浩荡的声势杀了回来,正好将还未全副武装的匈奴兵一前一后围堵在了中间。
军心,一直是战事中十分关键的存在,失去匈奴王和军事的匈奴兵可谓是群龙无首,阵容很快便被由燕钰这尊被誉为大晋战神领着的虎狼之师背水一战般的打法击溃。
尽管军心涣散,有些匈奴人贪生怕死做了逃兵,但七万的数量远远超出三千,这场激烈的战事也持续了大半夜,直到黎明破晓,温暖的日光照在了满地的尸体上,驱散了夜的清寒。
……
战报再次由前线传到了洛阳,这次是一个九成九的人都想听到的捷报。
不仅李老将军战胜了匈奴主力军,被困雪山的燕钰也带领着三千将士背水一战冲破了七万匈奴兵的围困,将其全歼,虽难免牺牲,但保留了大半有生力量,成功与李老将军汇合,又领兵十万奔袭百里,以雷霆之速直取匈奴王庭腹地,活捉老单于。
见大势已去,恐有性命之忧,匈奴王子加利当机立断舍弃王庭,也舍弃他早早便嫌无用的父亲,带着自己残余部下北遁而逃。
于此,此战才算彻底落下帷幕。
令仪听到这个好消息时,连日来的不安稳统统一扫而空,当夜便睡了一个好觉。
信上说,八月十二王军归来,稳稳地卡在了中秋前,是个十分不错的日子。
十二日清晨,令仪早早地起身了,将自己这两月在家答应弥补燕钰的礼物也带上了。
是一副她精心缝制的贴身软甲,选用的是最坚实的犀牛皮,外面用的是柔软的锦缎覆盖缝合起来,希望他日后若是再出征,自己也能尽一份心意,毕竟她能做的也就那么多。
原想着自己提前了两个时辰过来,定然能早早地将人等着,不必被燕钰调侃。
谁知刚下犊车,还没走出城门,就看见城门外一阵地动,这是大批马蹄声才能引起的。
在帝后以及所有人惊疑不定地注视下,不远处一片黑云不断靠近,随着越来越近,眼力好的将士瞧见了为首的将领,兴奋地朝着帝后二人扬声道:“陛下,皇后,是齐王回来了!”
众人惊诧于时间过早的同时也十分欢喜,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面上挂着笑。
令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今日她可是足足提前了两个时辰过来,这人怎么还是这么快?
不待她反应,就看见那支军队停在了城外一个合适的位置,只燕钰一马当先继续冲了过来。
也没有要同元宁帝与皇后说话的意思,那马儿遵循着主人的心意,逐渐靠近了城门后呆立着的女郎。
正当令仪满脑子胡思乱想燕钰是不是要让他的马儿撞死她时,就看见骏马上的燕钰早早伸出了手,倾着身子,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一双黑眸如白日繁星。
令仪脑袋一热,朝着燕钰伸出了手,那一瞬间,只觉得身子一轻,一阵失重感传来,再一睁眼,她已经斜坐在了马背上,枕着的是燕钰穿着轻甲也火热的胸膛。
一骑二人飞快地穿过了城门,驰骋在了洛阳城中,看背影好似要流浪天涯一般。
尘烟散去,众人呆滞地看着如得了失心疯一样将崔家娘子抢走的燕钰,一时不知道该说道些什么了。
鹿鸣目瞪口呆地望着顷刻间被劫走的女郎,想追又不想追的模样煞是纠结。
目睹了这一场滑稽,元宁帝在城楼上立即大喘气了几下,卢皇后余光瞥见立即压下心中愕然宽慰着丈夫,露出无奈又欣慰的笑。
洛阳城宽阔的街道上,燕钰带着令仪迎风驰骋,担心她受了秋日的寒气,也怕她脸皮薄受不住这样的放荡不羁,燕钰用自己的玄色披风将人盖了个严严实实。
令仪从披风中探出头来,还不会骑马的她生怕掉下去,紧紧搂着少年柔韧有力的腰身,以一种极近亲密的姿势与他说话。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当时脑子一热便伸手了,如今倒是有些追悔莫及,但也晚了。
归心似箭的燕钰没有忍到最后,在弘农郡时央了李老同意后,加急先行赶了回来。
心情飞扬的燕钰在城门口瞧见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后便在心中发了狂,那一刻,除了想同他的阿鸾在一处,他不想理会任何人,只眼下,他想随了自己的心意,将人掳到了马上,随风而去。
“去一个没人打扰我们的地方。”
少年的声音被秋风吹得有些支离破碎,但令仪却听清了。
她没有反驳,只是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默默地感受着这份差点失去的鲜活心跳。
“随你。”
令仪索性也随他疯一次,享受着从未有过的新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