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2/2）
洛阳百姓正是听说陛下到来，特地过来瞻仰天颜的，见识见识皇家举办的龙舟竞渡。
浩浩荡荡的仪仗到来，人群自觉让开了一条道，在两旁恭迎君主，山呼万岁。
帝后朝着洛阳百姓点头微笑后，领着家眷登了龙船。
在皇家一行人中，令仪看见了新婚不久的郑家七娘，脸色红润地同郎婿并肩而行，偶尔露出拘谨又羞涩的笑，标准的少女怀春。
再转眼，就看到燕锦朝着王窈做鬼脸，将蔫了吧唧的女郎逗笑了。
最后，令仪自然地看到了燕钰，不过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甚至是幽怨。
仿佛在说：为什么你最后才看到我？
令仪有些脸热，讪笑了一声，做出无辜的情态。
燕钰幽怨归幽怨，到底只是发发牢骚，很快又抛却了那小小的不快，自己哄好了自己，重新舔着脸过来朝她笑。
只见兄弟两人去前面问了元宁帝意思，屁颠屁颠地就往这边来了。
紧接着又有内侍传陛下口谕，召几家要臣前去一同共赏，几位亲家自然是位列其中。
想必是为了接下来的龙舟竞渡，燕钰今日穿得简单又利索，一身轻便的玄色衣袍，连护腕也未曾佩戴，窄腰劲瘦有力，双腿修长，满眼欢喜地拱到她身边。
兄嫂看着燕钰这副仿佛狗儿见到肉骨头的模样，一个摇头一个偷笑，崔瑛心中还有些矛盾，干脆不再去看。
“走，我们去船上。”
拜见完岳父岳母，燕钰人一扭便到了令仪跟前，牵起令仪的手，面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灿然的眼眸尽管在阳光下也璀璨无比，任谁来都能看出他的欢喜愉悦。
顶着一家人的轻笑，令仪简直更热了，但没有抗拒什么，低低应了一声好，便顺着他的力道走了。
登高望远，站在龙船上，令仪一眼便能将这片水域尽收眼底，上面的一切皆能关注到。
到时自然也能更清楚地看见燕钰。
脑子里蓦地划过这个念头，令仪唇瓣一抿，有些不自在。
她也没有那么想看。
素日关系好的姊妹一同来到了龙船上，郑悠眼眸放光地朝她们笑，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晃了晃燕锋的手，笑意甜甜地说了些什么，只见燕锋下颚轻点，郑悠往这边来了。
郑悠好似又胖了些，面色也鲜活娇艳，想来这些日子在宫里过得也不错。
船上风不小，偶尔吹得人鬓发微乱，令仪伸手去拨，不经意看见襄王妃贾嫣怨愤难平的脸。
令仪循着襄王妃隐晦的视线望去，看见了正跟侧妃小意温柔的襄王。
此次，太子殿下和襄王虽然已成了婚，但也在世家中挑了些侧妃，不过因为是皇子侧室，身份自然没有特别高的，尤其襄王在皇子中并不算显贵得势，让高门嫡女做小妇，显然是有些强人所难。
因而此次襄王这位侧妃出自杨氏，父亲恰巧是任职与令仪阿父手下，是尚书台的仆射，一个六百石的官，不高也不算太低。
但这个杨氏比起其他人家又有些特殊，只因是废帝的母族。
杨太后早亡，族中人才凋零，只剩下杨仆射这么一个稍稍有些才能的族弟，陈皇后当权，自不会将杨太后的娘家人放在眼里，除了朝廷中不可撼动的零星臣子，也只会给陈氏子弟谋些官职，其余的她才不理会。
杨仆射杨志能有个尚书台的职位，大多靠着经年来的兢兢业业，才保住家族的地位。
襄王这位侧妃，正是杨仆射家的十一娘，甚至不是嫡女，因为嫡出的女郎都已出嫁完毕。
虽然说这个世道嫡庶也不是什么天壤之别，教养大多都会大差不差，但嫡女不仅会得到强大母族的资源，也会得到父亲更多的偏爱和心血。
因为她们是各族之间连接交好的重要纽带，也是能为家族赢得最大利益的那一批人。
原本杨氏这个身份，寻常皇室子弟也不大想去沾染，尤其襄王这个一向展现得低调又懂进退的贤王，本不该沾染才对。
还是王窈有次私下闲叙时告诉她，说是这位杨十一娘对襄王心生爱慕，又不小心在襄王面前湿了衣衫，两相尴尬下，襄王心善，纳了人当侧妃，便有了今日襄王妃贾嫣失态的一幕。
令仪虽然隐约间感受到了人家可能夫妻不睦，但不会去探究别人的私事，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
不过，令仪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的目光从那位杨侧妃身上移走时，襄王没有再将目光凝在杨氏身上，而是眸色忽闪地紧跟着令仪撤走的目光过去，虚虚凝了一眼。
“大王看什么呢？”
杨芙算是个观察力灵敏的女郎，燕钧细微的动作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不动声色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只看见一群皎皎贵女，却分不清郎婿究竟看的是哪一个，只笑盈盈问道。
那日，阿父来找她，示意她嫁到皇家，杨芙原本很是期待的，因为如果按着寻常路，阿父只会给她配个同僚或者家世比她家好一些的非宗子，哪有皇家好。
她虽是个庶出，但因为生得有几分姿色，心中多少有些野心，不甘于人下，对于攀高枝这事隐隐有些期待。
不过她本想着就算是做小妇，也应该做最有前途的那个，比如说太子殿下的侧妃，再不济齐王的也行，毕竟齐王与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甚是得陛下宠爱，也不亏。
但谁承想阿父竟让她去做襄王的侧妃。
也不是十分抗拒，就是十分不解。
她当时认真询问过，但阿父没有袒露太多，只让她好好服侍郎婿，以后自有她的好处。
杨芙一向尊崇阿父，勉强应下了，进了襄王府的门。
如今感觉也不差，襄王虽在各王中不算显贵俊朗，但是个谦谦君子，风雅有趣，体贴温柔，待她不错，看起来没有因为自己不是崔王两家那样的高门嫡女而低看她。
更重要的是，杨芙发现襄王和王妃贾氏夫妻感情不合，且要论身份，杨芙自认也是士族女郎，总能比过贾氏这个商贾出身的女郎。
杨芙甚至在想，阿父说得好处，是否是她想得那样，有一日她也许能将贾氏这个出身不好，且不得郎婿喜爱的大妇取而代之？
那样的话，自己便是可以同崔王郑三家贵女相提并论的正室王妃。
杨芙越想越觉得有盼头，几乎连最后一丝不满也烟消云散了，只尽心尽力讨好自己的郎婿，争取日后能实现她心中的野心。
“没什么，就是幻听了，以为有人唤。”
燕钧笑得温柔又亲和，还伸手给杨芙拨了拨鬓边吹乱的碎发，这一套下来，杨芙羞涩浅笑，不再过问，只暗暗朝王妃贾嫣递去了一个得意的目光，将贾嫣气得脸色更差了。
燕钰没有在龙船上待太久，因为他今日要参与龙舟竞渡，在令仪那没磨叽多久便离去了。
龙船船头有一面尺寸小些的龙旗，这面龙旗便是最后胜出的标志，哪一方龙舟最快抵达龙船前爬上绳梯拿下龙旗，便是最后的胜者。
随着内侍宣读完了这次龙舟竞渡的规则，鼓声响起，十几条龙舟一个接一个地从奥屋中驶出，让岸边本就纷纷扬扬的洛阳百姓愈发沸腾了。
“咦？五弟这回竟然没有打着赤膊，真是奇了。”
水面上，燕锦看到那条玄色龙船上穿戴整齐的五弟，有些稀奇地感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