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簪(1/2)
凤簪
没了那对野鸳鸯,林子愈发寂静,甚至静谧地有些可怕。
令仪瞪大了一双眸子,因着震惊,毫不避讳地看向燕钰,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的婚事不是早已作废了吗?”
因为惊愕,令仪对他也忘了基本的敬称,言语也没了恭敬。
到底是她多了一段记忆还是燕钰少了一段记忆,要不然他怎么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燕钰那边,令仪这句话一出来,对方就如同一只被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差点没跳起来。
“作废?什么作废?没有的事!”
“这桩婚事是当年大父为我们定下的,除非让大父亲自下旨解除婚约,要不然都不算!”
这话任性又霸道,也让令仪开了眼界。
当年两家的婚事确实是先帝赐下的,但现在先帝都已经在皇陵里躺了有十多年了,又怎能下旨解除婚约?
瞠目结舌的令仪不由自主反驳道:“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与皇后也可以解除婚约。”
“我们不解。”
燕钰这话几乎是咬着令仪话语的尾巴说出来的,斩钉截铁不说,还满是执拗。
令仪张了张嘴,对着燕钰严肃又板正的面色,甚至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好像已经没有话反驳了。
正在自己还坐在石头上心潮起伏,百思不得其解时,就看见刚放完狠话的燕钰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一双圆亮的眼眸平视着她。
蓦地对上燕钰的诚挚又热烈的视线,令仪手指不自觉揪紧了衣裙,不知他要做什么,心中忐忑。
只见燕钰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令仪的错觉,他脸好似渐渐红了起来。
“自打南华寺瞧见崔娘子第一眼时,我便认定了崔娘子。”
“我才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我这辈子就是要娶你,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阻我。”
燕钰这话少有的轻声细语,但其中的坚决却不容忽视,直听得令仪心尖发颤。
燕钰是个身形高大健硕的儿郎,尽管是半蹲在她面前仍旧比她高出一个头,俯视之间是说不出的压迫与威势。
令仪看见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朝她这边挪,但顾及着什么又放弃了。
令仪觉得她不能再跟这人掰扯了,不仅说不通还癫狂得很,她要离他远一些才行。
打定了主意,令仪从石头上站起,感受到腿已经缓过了劲,忙不叠一边走一边解释道:“齐王莫要胡言乱语了,时候不早了,小女要回去了,外面人多,还请齐王不要跟着,以免让人误会。”
令仪步子迈得飞快,甚至将自己在林子里辛苦采来的花都抛诸脑后,直到听见身后穷追不舍的脚步声,令仪回头正要再说两句不中听的,就见燕钰将一束花递给她。
“你的花忘拿了。”
令仪那些不中听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多谢。”
想着辛苦采来的花还是要的,要不然进了这么久的林子却一株都没采到,岂不是很奇怪?
令仪神色僵硬地道了一声谢,飞快接过花,提着裙子便小跑起来,像是生怕燕钰追上似的。
燕钰见自己一番掏心掏肺却将人赶走了,五脏六腑好似落在油锅里煎炸,恨不得立即追上去再陈说自己的满腔真情。
但看着女郎惊慌匆忙的背影,回想起那句泾渭分明的话,燕钰强忍住了去追,改为不紧不慢地吊在后面,确定了人走出了林子,燕钰又转头寻了个方向出了林子。
他内心极度排斥这种避嫌的行径,但潜意识又不想违拗令仪的意思,只能窝窝囊囊地寻别的口子出去,一张脸臭得吓人。
令仪抱着一簇花,远远就看见一群女郎围坐在一起,郑谙和阿妹正在朝着她招手。
“阿鸾怎么现在才回来,不会是迷路了吧?”
郑谙笑着打趣,又看了一眼令仪怀里的花草,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于数量,而是指着其中一簇最为平庸的白色小雏菊道:“阿鸾怎的还采了一束野花,这东西可不大有用噢。”
令仪蓦地一慌,目光跟着落在了怀中那簇小雏菊上,心惊肉跳了一番。
燕钰什么时候将这束花塞进来的,她竟一点没发觉,还迷迷糊糊地一路拿了回来。
胸腔里那颗心跳得厉害,但为了不被好姐妹发现异样,令仪强撑着镇定淡笑道:“路上瞧见这野花开得正盛,觉得耐看,便采了些回来,自然用不上它。”
郑谙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继续欢欢喜喜地地拉着令仪坐下了。
期间,阿妹和郑谙瞧见令仪手里的花草太少,都偷摸塞了些自己的花草过去,王窈几人看着令仪由于不好意思而微红的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了。
尽管得了姐妹们的一点帮扶,但在林子里虚度光阴的令仪还是里面最弱势的,毫无悬念是第一个输的。
但令仪也不在意,在一旁静静看着其他姐妹玩闹也很安逸。
安逸出神的时候,令仪耳畔不时响起周围儿郎的欢呼喝彩声,还有利箭射入靶心的刺耳声响。
令仪随着声响看过去,见是一群儿郎在比试射术,周围聚拢着不少人,有男有女,皆是高声喝彩。
许是因为其中多为家世优越,才貌杰出的年轻儿郎,聚拢在那的女郎甚至要更多一些,儿郎们看过来时,许多容易羞涩的女郎纷纷用刀扇掩面,一时间尽是玉面含羞之态。
好似时刻在等着,令仪刚转过头去瞧热闹,便看见燕钰一边拉弦一边看着她,眼中尽是璀璨笑意。
也就在令仪这一眼的功夫,燕钰利落地射出三箭,箭身呼啸而过,将被侍奴迅速抛起的三颗枇杷果穿透,钉在后面的榆树上,箭尾轻颤着发出长鸣。
又是一阵满堂彩,潮水般汹涌的声音将令仪吵得都心躁了几分。
烂漫的春光下,少年一身轻薄的春衫,一脸热忱地朝着她笑,晃得她再看不清别的。
如今彻彻底底地参透了燕钰的心思,令仪对他更是避之不及了。
非一般地扭回头,低垂着眼眸,状若忙碌地看着阿妹她们斗草,殊不知她身边近处的草叶都被薅秃了。
真是浪费了那三颗甜滋滋的枇杷果。
心里念叨了一句,令仪背对着燕钰,也就不曾看见少年瞬间萎靡落寞的脸色。
燕钰兴致缺缺地将弓箭抛给一旁侍候的小内侍,也揪起了地上的花花草草来。
最爱热闹的高贤妃看着儿郎们射箭,忽地想出了个有趣的点子,也说动了陛下和皇后,让上巳日更热闹了些。
陛下下令,让各家女郎们也参与射箭,射中者皆有奖励。
因为是女郎,奖励基本上都是些精致漂亮的钗环首饰,虽然世家女郎们也不缺这些,但这次是陛下和皇后赐下来的,就显得格外不同。
甚至为了助兴,一后二妃也拔下了发髻上的一件饰物,充当奖励。
有了皇后等贵人们亲身所配之物,女郎们则更有兴趣了。
不过不同于儿郎们各种花里胡哨的“箭靶”,也不是沉闷无趣的普通箭靶,女郎们的目标,是背后写了精巧首饰的,被吊在槐树上的杨树叶子。
女郎们用的也不是那些沉重难拉的男式长弓,而是袖珍精致的小弓,方便大部分女郎的力气。
令仪本不想凑这个热闹的,她射术不算好,虽准头不错,比阿妹强一些,但力气不大,且今日规定的是三丈远,令仪觉得难度更高了。
但周围的女郎们皆是热情高涨,就连郑谙也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她射术尚佳,一副大展神威的模样,还拉着令仪一道,甚至连她那个懒懒散散的七妹郑悠也拉上,引得郑悠满嘴的嘟囔。
“六姊就饶了我吧,我那箭术还不如崔家阿姊,就放我回去吃樱桃吧。”
郑家七娘郑悠,是个性子娇而懒散的女郎,若不是上巳日不是什么普通的春日游,她定然是宅在家中不出来的,用她的话来说,出去晒那一天太阳还不如躺在榻上吃盏冰镇果子来得舒坦。
虽然令仪不是什么贪嘴懒散的女郎,但在这事上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她也不是很喜欢出门,觉得不如安安静静在家里好。
看着郑谙已经兴冲冲地上去,令仪被塞了一个小弓,她比划了一下距离,只觉得她没这个福气拿下一片杨树叶。
正在令仪摆弄着手里的小弓,想着如何草草了事时,义兄过来了。
“可是觉得距离远了些?”
令仪的箭术算是义兄教的,郭暧最是清楚令仪的水平,见令仪愁眉不展,忙辞别几个过来恭贺他重回廷尉的同僚,朝着令仪走来,温声道。
令仪见着义兄,忽地想起斗草时阿妹说得,方才义兄得廷尉卿张合的从旁斡旋,得陛下允准,又重新回了廷尉署,还是之前的职位。
“确实是远了些,觉得怕是射不中,真是愧对了义兄曾经的教导了。”
“不过还是先恭喜义兄回了廷尉,又可以为国效力了。”
女郎眉眼盈盈,笑起来时温软又纯净,郭暧贪恋地看着,不舍得打破,更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淡笑的面上飞快划过几许苦涩,郭暧摇摇头,没有在官复原职这个事情上多言,因为这事对他来说本也不算什么喜事,只是进一步昭示着崔氏离不开洛阳,他深埋于内心的希冀也几欲破碎。
他如今又怎能欢欣鼓舞呢?
“我再指点阿鸾一番吧。”
眼前就是女郎明媚的笑颜,郭暧立即抛去脑中杂念,上前指点着。
因为不是所有女郎都擅长射术,因而像郭暧这般上前指点的郎君不在少数,倒也不足为奇。
但这一幕对于一直吊在不远处偷瞧令仪的燕钰便十分有冲击力了。
燕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恨不得砍点什么才能舒坦。
尤其是当那个姓郭的状若不经意间扫过来的眼风,燕钰瞧了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简直是赤.裸.裸地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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