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2/2)
他前半生征战沙场饱经风霜,后半生潜入成王手下受尽苦楚都不曾落过泪,如今瞧着自己的小女儿好端端的站在眼前柔声叫他父亲,他竟是回过身去用衣袖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免礼免礼,让为父好好瞧瞧你,你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那日在东门离得太远了,为父都不曾跟你多说上几句话....”
本应是父女相见的温情一幕,可谁料那坐在一侧的上官将军竟也是端着一酒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笑骂道。
“装什么装啊老苏,当年若非是你为了你同陛下的宏图伟业,舍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她们又怎会吃了这么多的苦,遭了这么多的罪,当年你但凡告知她们,亦或者将她们安顿好,便不会有这么多事儿了,保不准你的夫人如今还好端端的活着呢。”
自这镇国公府的冤屈得以洗刷,昔日的镇国公成了镇亲王,冷宫废妃成了皇贵妃后,这上官将军便日日去花楼饮酒,饮的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
瞧这醉醺醺的样子,怕是今儿来这玉堂殿赴宴前,这上官将军便醉了。
只是...这上官将军虽是醉话,却也无错的,周遭本推杯换盏的朝臣们也闻言噤了声瞧了过来。
“上官将军当年若是肯多信孝敬皇后半分,亦或者没那么急着一封折子断了将军同孝敬皇后的父女之情,想必...娘娘也不会就那般郁郁而终。”
苏扶楹说的讽刺,话落便若无其事的回过身端起了景林奉上的凌云白茶朝着父亲微行一礼道。
“女儿给父亲奉茶。”
那上官将军本就对孝敬皇后薨逝一事儿耿耿于怀,如今听着这苏扶楹就这般明晃晃的将此事说了出来,便气的当着这玉堂殿文武百官后宫娘娘,还有皇帝面儿就将手中的酒盏摔了出去,他瞧着这裕皇贵妃怒斥道。
“当年!若非是孝敬皇后心疼你提携你,你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那辛者库了!”
“正因如此,本宫心中感念着孝敬皇后的恩情才愈发觉得孝敬皇后悲凉,人已去了却被自己的父亲和姑母利用到底,啧。”
苏扶楹轻飘飘的两句话便彻底激怒了这上官将军,他下意识的便想拔出腰间的佩剑,只是这入宫赴宴时身上是不能带着刀剑入内的,他摸了个空便回过身去拿起那席面儿上的白玉瓷碟想要砸到这人身上。
只是他尚未砸出去便有亲卫急急的跑入这玉堂殿中抓住了他的手腕,遏制了他。
“够了。”
闻祈坐在那龙椅之上自是将这儿的动静瞧了个一清二楚,他知晓苏扶楹此番不过是护着自己的父亲,又报当日九华殿之仇罢了,且这上官将军所行之事人尽皆知,他说不得她什么。
他本先只想瞧瞧罢了,只是这上官将军也太不知轻重了些,他这才命小宁子带了亲卫来。
“陛下。”
眼瞧着皇帝走了来,镇亲王,裕皇贵妃,还有这周遭的朝臣也都齐齐地行礼问安。
闻祈摆了手后而将这苏扶楹扶起身来说道。
“爱妃受惊了。”
那上官将军醉的太过了些,如今瞧着皇帝隐要动怒都半分不惧的将那帮子亲卫挣开后而怒道。
“若不是你!孝敬皇后又怎会薨逝!”
这上官将军俨然是将孝敬皇后薨逝一事儿全然赖到了苏扶楹的身上,眼瞧着这人涨红着一张脸想要走上前来掐住她的脖子,闻祈便先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护着,后而沉着脸呵斥道。
“来人,上官将军喝醉了,把人拖下去好好地醒醒酒,这酒若是醒不了,朕瞧着这将军也不必当了!”
亲卫欲要上前去将这上官将军押住,可却奈何不了他半分,最后还是镇亲王出手不过两下便将这人遏制住,后而便直接拖到了这玉堂殿外,亲提着一桶井水浇到了他的身上,叫他醒酒。
“爱妃,走罢。”
闻祈回过身牵着苏扶楹的手柔声的开口说道。
“是。”
苏扶楹便任人牵着回了那龙椅一侧席面儿前落了座,今儿到底是她封皇贵妃的日子,之前那帮子朝臣碍着这上官将军同这镇亲王的旧怨也不敢轻易站队,走上前来敬她一杯酒。
如今眼瞧着这上官将军惹怒了皇帝,被皇帝吩咐着拖出了殿外,他们便也瞧清了现下朝中的局势便纷纷端着一盏酒走上来给皇上和皇贵妃敬酒。
苏扶楹喝不得酒便以茶代酒的喝了好几盏,棠溪有容更衣回来时便瞧着这帮子朝臣上赶着巴结这裕皇贵妃,俨然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本平息了不少的怒意现下又烧了起来。
她目光在这玉堂殿中环视了一圈儿,后而便瞧见那上官将军同镇亲王的席面儿前竟空了出来,便多留个心叫凝荔去打听打听。
这一打听便知晓刚刚这上官将军在这玉堂殿中胡言乱语的触怒了圣颜。
“你去悄悄地寻一寻上官将军,将他带到无人的宫室....本宫有事儿寻他。”
这上官氏同镇亲王府不合,上官将军同这裕皇贵妃也是积怨已久..若是这上官氏愿为她所用,那她便有法子除了这苏扶楹。
苏扶楹如今在这后宫中如日中天,眼瞧着那威仪都要盖过她这个皇后去了,棠溪有容为此日夜寝食难安,她本就费尽心思的想法子要挫一挫她的锐气,奈何一直寻不到什么好的法子,如今...这法子不是上赶着找上来了吗?
凝荔似有犹豫但瞧着自家娘娘怕是下定了心便回禀道。
“是,娘娘。”
……
这宫宴倒是未开太久,不过一个时辰这皇帝便带着裕皇贵妃离了这玉堂殿,皇帝都走了这后宫中的娘娘们自也是不能在这玉堂殿中久留的,便也纷纷离殿回了宫。
苏扶楹坐在这玉堂殿外的轿辇之上被宫人擡着随着皇帝回了九华殿,如今日色已落,也到了皇帝翻牌子的时辰。
这司寝公公拿着那侍寝的册子候在这九华殿外,瞧着景林便问道。
“公公,我瞧着裕皇贵妃娘娘在殿中,今儿怕是会宿在九华殿,那奴才就不进去打搅陛下同娘娘了。”
若是以往怕就是如此了,只是景林瞧着这裕皇贵妃出了冷宫便以各种法子拒了陛下,陛下每每碰壁憋得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可撒便拿他们这帮子做奴才的撒气。
“进去罢。”
他瞧着今儿是这裕皇贵妃封皇贵妃之日,皇帝又在前朝后宫办了宫宴给她,如此这般她若是还拒了皇帝就是不知好歹了。
只是...依着皇帝的那副脾性怕是也不会开口问这裕皇贵妃今夜可要留在这九华殿,他怕这娘娘又跑了,便想着叫这司寝公公入殿激一激也是好的。
裕皇贵妃娘娘聪慧的很,应是不会在今夜给皇帝吃闭门羹。
司寝公公略有惊诧险些便将这手上的侍寝册子摔到地上。
“景林公公,这皇贵妃娘娘还在,我若是....”
他怕他贸然入内会惹了皇贵妃娘娘不高兴,便也不敢进去,景林瞧着他这幅不争气的样子便一把将他推入殿中。
这司寝公公一个不慎便卡着那门槛摔在了九华殿中,他手中的册子自也是摔了出去。
苏扶楹本坐在这九华殿中的小塌之上瞧着皇帝刚给她寻来的诗书,便听着这动静瞧了过去。
闻祈自也是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他一向不喜有人在他批折子时打搅他便紧锁着眉开口斥道。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那司寝公公连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后而过去将那侍寝册子捡起来走至皇帝的书案前跪拜下来说道。
“奴才有罪,还望陛下赎罪。”
苏扶楹自是认出这人是宫中的司寝公公,也知晓这人怕是景林有意放进来的。
“免礼,你来做什么?”
闻祈瞧了一眼那侍寝的册子,后而便又瞧向了苏扶楹,眼瞧着这人一脸看戏的模样,这心里便好似堵了一口气,连带着这言语间也尽是斥责之意。
司寝公公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只是他死死的垂着头的说道。
“陛下...到时辰了,陛下今儿想传哪位娘娘入宫侍寝,还是在这九华殿中独寝啊。”
他越说越小声那头也低的越厉害,压根不敢擡头去瞧皇帝同裕皇贵妃的脸色。
苏扶楹瞧着皇帝阴沉着一张脸,又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司寝公公便起了身说道。
“今儿是臣妾封皇贵妃之日,本想着今儿应是要宿在这九华殿中,倒是不曾想陛下更喜欢别的妹妹,既如此那臣妾便不自取其辱了,臣妾这就走。”
正如昭贵妃所说那般,她终是要在这后宫中困顿一生的,若是同皇帝撕破了脸面怕是日子也会难过些...既如此倒不如用着皇帝对她的愧疚,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
她若是真失了圣心,纵使是有家世撑着,可那日子也不过尔尔罢了...日子长了她怕是都难以护住自己的孩子。
闻祈听着先是怔愣了一瞬,他已许久未曾听到这楹儿同他这般说话了,眼瞧着这苏扶楹真要出了这九华殿,他便放下手中的毛笔急急的追了上去,牵住了她的手腕。
“朕可没有,是这司寝公公不懂规矩,景林!快些将这不懂规矩的司寝公公拉出去,扣他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景林早便候在外头,如今听着皇帝的吩咐便入殿领了吩咐将这人“不懂规矩”的司寝公公带了出去,后而便合上了殿门长舒了一口气。
好在这裕皇贵妃娘娘心中虽有气,却也是个拎得清之人。
……
次日晨起,苏扶楹昨儿夜里倒是未曾同皇帝有些什么,不过是躺在一张榻上睡了一觉罢了。
只是她睡得极不好,夏雨入殿侍奉时都瞧见了自家娘娘的眼下的乌青,只是...她不好问些什么,便扶着自家娘娘洗漱过后坐在了梳妆台前说道。
“娘娘,陛下走前留了旨意,叫娘娘今日不必去长乐宫请安了。”
若是当年,苏扶楹顾念着皇后的颜面自是会去的,只是如今倒是不必,左右她同皇后的梁子已然结下,她去与不去皇后怕都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既如此她倒不如遂了陛下的旨意,也免去了晨起的一摊糟事儿。
“陛下可还说些什么?”
苏扶楹在那宫女儿端来的铜盆中洗漱一番后,拿过景林奉来的帕子拭去了脸上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