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2/2)
现下是仲冬初,外头凉的很,前两日这京洲城又落了雪,这两日便更冷些。
闻祈也接过了那盏热茶喝了两口便放至一侧,他瞧着这周幼檀又想起那两串佛珠便问道。
“爱妃顾念着昭嫔腹中的皇嗣,还顾念着昭嫔的嫂嫂,朕也听闻封后大典那日,爱妃一夜未睡给皇后手抄经书祈福,爱妃这般上心...就是不知有没有对朕也上上心。”
皇帝顾念着脸面,话也只能说到此处,周幼檀听着便知晓这人是话里话外的朝她要礼的。
是了...她自入宫来除却皇帝生辰,还有随着各宫娘娘们送些小厨房所制的糕点外,她倒是未私下里送过皇帝什么。
只是皇帝都这般问了,周幼檀自是也要装作一副对皇帝情深义重的模样。
“臣妾自也是给陛下备下了一份心意,纸鸢。”
她说着将候在门外的纸鸢喊入殿内,纸鸢在殿内朝着皇帝微行一礼后便侍奉到了周幼檀身侧。
“臣妾送给陛下的那份心意在后殿放着,陛下稍等等,臣妾去去就来。”
闻祈听着那眉头才舒展了不少,甚至悠悠的又斟了盏茶喝了起来,他坐在那美人榻之上瞧着那女人带着宫女绕过屏风入了后殿。
只是....这绕过屏风来到那梳妆台前,纸鸢才压着声小心地问道。
“娘娘不是未给陛下备下什么....”
周幼檀确是未给闻祈备下什么心意,她拉开那妆奁翻了翻,后而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问道。
“我不是有一串红珊瑚串子?还记得放在哪儿了吗?”
“娘娘不喜珊瑚,这串子是娘娘身怀有孕之时明大人送来的,说是叫慈光寺的大师日夜开光给娘娘祈福添喜,叫娘娘日日带在身上可避去一些灾祸...只是...”
是有这么一串红珊瑚串子,上头还描金绘了些梵文,只是周幼檀不喜珊瑚,更不喜那串子,便不知丢到了何处。
纸鸢在这后殿细翻了翻,周幼檀自也是没闲着,这姐妹二人在后殿找着那红珊瑚串子,皇帝却在外头等的急了。
闻祈不曾想这周幼檀竟在后殿待了那般久却还未将那心意取出来奉给他。
“爱妃?”
他起了身朝着那后殿走过去,言语间似有些急意。
皇帝急了,周幼檀自是更急的,她翻翻找找最后终是在那妆奁最下头的匣子里翻到了掩在她早便不戴的钗环首饰下的红珊瑚串子。
她奉着这串子匆匆的出了后殿,许是太急了些竟是撞到了皇帝的怀中。
“哎呦。”
周幼檀疼的轻呼一声,闻祈却是垂眸捧起了这女人的脸细细端详一番后而便问道。
“可有事?要不要寻太医来给爱妃瞧瞧。”
怎会有事儿,不过是磕了一下罢了,周幼檀似是被自己逗笑了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后而将手中的红珊瑚串子奉给了皇帝。
“陛下,臣妾赠与昭嫔妹妹同嫂嫂的串子是诵经七七四十九日,给陛下的则是诵了九九八十一日,愿此串子能佑晋北海清河晏,陛下万寿无疆。”
闻祈听着便动容的俯下身子在周幼檀的额头之上轻印了一下。
“多谢楹儿。”
自这皇帝从含章殿颖妃手中得了一红珊瑚串子后,便日日戴在身上,甚至还带着去上朝。
满宫嫔妃都瞧出皇帝极喜这串红珊瑚串子,亦或者极喜那送串子的颖妃娘娘,竟一连三四日都宿在了含章殿。
别的妃嫔瞧着眼红便也学着这颖妃的模样送了白珊瑚串子,蓝珊瑚串子,紫珊瑚串子入九华殿,只求皇帝能多瞧她们一眼。
……
不过眼瞧着各宫都忙慌慌得张罗着给皇帝寻串子,这含章殿倒是静了下来,那颖妃除了晨昏定省更是不出门子,平日里都是窝在那含章殿中逗逗妙安,读读诗书,打打瞌睡好不悠哉。
直到这昭嫔的娘家嫂嫂快要出宫了,周幼檀才难得的出了门子走了一趟这雍华殿。
平日里昭嫔在这雍华殿中养着胎,那叶常在又是个不大安分的总是寻着法子在皇帝来这雍华殿时露露脸,这模样倒是让周幼檀想起妙安母妃,昔日的崔嫔。
“姐姐来了?”
昭嫔如今这月份也大了,起身行礼都要难些,皇帝便也免了这昭嫔的礼,又顾念着如今的京州已入除月,隔个三两日便会落雪。
这雪天路滑,怕这昭嫔坐在轿辇之上一个不小心便摔了腹中的皇嗣,便连带着长乐宫的晨昏定省也一并免了。
周幼檀来时外头便落着雪,她坐在轿辇之上虽是有随侍的宫女儿打着伞,可她那外氅上还是落下不少,她走入殿中便任着夏雨同锦绣解下她身上的外氅,她又走到那碳笼子前烤了烤火,后而才在这殿中落了座。
“外头雪凉,本宫怕带着一身凉气激着妹妹腹中的皇嗣。”
昭嫔半靠在那贵妃榻之上,手下压着一香云纱描金并蒂莲手枕。
二人正说着那昭嫔的娘家嫂嫂便亲端着一红木的都承盘入了殿内,那都承盘之上放着两个白瓷小盅,她瞧见颖妃便要行礼,却被人先免了礼道。
“嫂嫂不必如此多礼。”
那昭嫔嫂嫂眉眼弯弯一副和善模样,她端着那都承盘走至周幼檀身侧,拿了一小盅放至一旁的乌木雕花月牙桌上说道。
“娘娘尝尝,这是臣妇炖给昭嫔补身子用的汤,里头的食材和药材都是顶好的,娘娘喝了对身子好。”
“多谢嫂嫂。”
周幼檀点了头一旁侍奉的锦绣便也将上头的白瓷盖子掀开,她拿起一汤匙舀了一勺里头光是闻着便醇香味鲜的靓汤,后而便也赞了一句道。
“嫂嫂这煲汤的手艺倒是要比这宫中的御厨还要好上许多。”
她说着那嫂嫂已将另一盅汤放至昭嫔的手边儿,昭嫔拿起那小盅喝了汤,便似是打趣的说道。
“哥哥行军打仗身上难免有些旧疾,虽说有大夫开了药叫哥哥好生喝着调养身子,但奈何哥哥是个性子糙的,平日里都是能不喝便躲了,嫂嫂为此头疼了许久,后而便随着那大夫学了药膳,用此来给哥哥补身子,姐姐喝的这汤确也是嫂嫂听闻妹妹怀了身孕后,特地学来给女人补身子的汤。”
周幼檀瞧出这昭嫔同哥嫂亲近得很,那嫂嫂虽说叫昭嫔妹子,可她同怀化将军无子女,瞧这幅模样,俨然是将昭嫔当自己的女儿来待了。
不知为何她瞧着竟有些眼热,拿着那汤匙的手险些便将那汤匙摔了。
“娘娘。”
纸鸢轻声提醒,她走上前攥住了周幼檀的手,将那汤匙夺了来,后而便放至在那月牙桌之上。
她这才回过神来,垂下眸掩去了眼底的落寞,昭嫔同嫂嫂自是没瞧出这颖妃的不大对劲,昭嫔将那一盅汤尽数饮尽后,便抚着自己的小腹瞧了一眼绿波。
绿波了然便也将这殿中侍奉的宫人尽数带出了雍华殿,唯留周幼檀,昭嫔,嫂嫂三人。
今儿...周幼檀来寻昭嫔,本就不是为着冒着雪同昭嫔嘘寒问暖的。
“姐姐,前些时日姐姐叫妹妹去查了那鹿麝一事儿,现下已有些苗头。”
那鹿麝险些便害死了昭嫔腹中的皇嗣,她自是上了心的,那怀化将军自也是十分上心。
“如何?”
昭嫔说着便瞧向了一侧的嫂嫂,那昭嫔嫂嫂便也开了口说道。
“臣妇依着颖妃和昭嫔的吩咐,派人去寻了这鹿麝一事,正如娘娘所说,这鹿麝珍贵无比,寻常人家根本便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去买这鹿麝,所以....柳府的探子一查便查出,约摸着去年桃月中,有人在京洲城五福堂内重金买了足足十两鹿麝,那人虽是乔装打扮一番,但臣妇还是查出了这人的来历....”
这嫂嫂说着似有些为难,不知当不当说的微皱着眉,昭嫔便又说道。
“嫂嫂说罢,颖妃娘娘定然不会坑害你我。”
她这般说嫂嫂听着却是叹了口气的说道。
“臣妇不曾想这人竟是温老太傅府上之人,如此想来那鹿麝应是淑贵妃娘娘所下...只是这温老太傅一世清明,堪称这晋北文人之首,怎会干出这般腌臜事儿来。”
周幼檀疑过淑贵妃,只是她不曾想鹿麝一事儿这温老太傅府竟也有些牵扯,这淑贵妃在后宫中的爪牙众多。
她本以为那鹿麝应是淑贵妃托人寻来给她,她到时候再循着那线索便能弯弯绕绕的找到淑贵妃的头上。
“可有切实的证据,指正此事便是温府,淑贵妃所为。”
纵使这淑贵妃胆大包天,那温老太傅也不该赌上一生的清名行此事才是,毕竟这鹿麝要从宫外运进宫内的青玄殿,也是要费上不小的一番功夫。
“有的。”
昭嫔嫂嫂从袖中拿了一张写着罪状的宣纸来奉给的颖妃娘娘说道。
“臣妇派府兵在路上抓了那日给淑贵妃买药之人,威逼利诱之下叫他写下了这一份罪状,且签字画押,后而又封了些银两叫这人闭了嘴,娘娘不必忧心。”
说是闭了嘴,此事牵扯甚多,光是封些银两又有何用?只是这嫂嫂叫周幼檀放心,她自也是放心的。
毕竟若是此事事发...那行此事之人乃是怀化将军府上的府兵,到时候这怀化将军,昭嫔,嫂嫂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周幼檀拿过那罪状细瞧了瞧,上头写着那下人是如何得了府中老太傅的吩咐,又是如何去买了鹿麝,又是如何掩人耳目....
只是...这淑贵妃这般费尽心机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明妃腹中的皇嗣?
她瞧过后便将那罪状递还给了昭嫔嫂嫂。
“只是这一封罪状怕是难以定这淑贵妃的罪,劳烦嫂嫂费些心再寻些证据来,譬如...昔日的沈贵人。”
这一封轻飘飘的罪状拿了上去,皇帝自是不会信的,他八成是会护着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