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第四十七章(2/2)
既然圣人此时已经这样着急地为慧妃召来了太医,便足以证明他不会再继续因着方才之事迁怒慧妃了。
江奉容道:“多谢殿下帮了臣女这样多,接下来的事,便让臣女自己面对吧。”
隋止顿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而江奉容为了退婚求到圣人面前的消息,自然也不可避免的传到了谢行玉耳中。
彼时,他正守在阿嫣身边喂她喝下汤药。
谢星得了消息,迟疑片刻还是进了嫣然院。
谢行玉一边将吹凉的汤药喂倒阿嫣唇边,一边皱眉问道:“怎么着急忙慌地进来,却又不说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谢星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床榻上的阿嫣,神色古怪道:“这……”
阿嫣察觉到谢星的目光,自然懂得了他的意思,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不是我在这儿,影响到你们说正事了。”
谢星自然不可能承认,只得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儿,好似说什么都是错的。
谢行玉却已经是没了耐心,“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便是,阿嫣不是别人。”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谢星也没了法子,只能咬牙开口道:“江小姐她……她去面见了陛下,向陛下提了……退婚之事。”
谢行玉手中的动作一顿,看向谢星的眼神显然变了,“你说什么?”
谢星硬着头皮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道:“将军,江小姐竟是在陛r/>
谢行玉眸色越发沉得厉害。
而阿嫣却一脸愧疚道:“此事都怪我,倘若不是我任性……”
她顿了片刻,又伸手去轻轻拉了拉谢行玉的衣袖,“将军,您快去和江姐姐好生解释解释,再好好道个歉,就说阿嫣也知道错了,阿嫣……阿嫣不会一直留在谢府的,若是江姐姐不想见到我,我便寻个出家的地儿,去做个姑子也是好的。”
江奉容什么也不曾说,亦是不曾表示过不想让阿嫣留在谢府。
可阿嫣这三言两语,却已经是给她扣了好大一顶帽子下来。
谢行玉原本已经因为江奉容去求了退婚之事而有些乱了心神,可听了阿嫣这一番话,却又变了脸色,“谢家的事,什么时候竟就由着她说了算了?”
“将军。”阿嫣语气急切,“如今哪里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倘若江姐姐真的求得陛下应允,退了与您的婚事,那您与江姐姐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岂非什么都没了?”
她用力抓紧了谢行玉的衣袖,仿佛当真很是为这件事担心。
可她这些话说完,谢行玉反而没了担忧心思,只冷笑一声道:“陛下怎么可能会答应退婚之事,君王一诺,重于千金,倘若朝令夕改,岂非儿戏?”
又道:“她既是要去求,那便让她去求,我已经与她将这件事情原委解释了个清楚,她却还要如此任性行事,罢了,她那性子,好生磨一磨也是应当,往后成了谢家的主母,少不得有要受委屈的时候,倘若还如同现下这副模样,如何做得稳这个位置?”
到了此时,谢行玉被阿嫣这几句话激得已经全然不觉得自己再有什么问题了。
反而觉得是江奉容任性太过。
毕竟那些事情他已经解释了个清楚,再者即便他对阿嫣当真有了不当有得心思,亦是不曾执着将人收作妾室。
他只是不忍见她就此丢了性命罢了,又有何错?
难道江奉容连这种事都容不下,偏要硬生生看着阿嫣丢了性命才行吗?
阿嫣听得谢行玉如此说,依旧神色担忧地看向谢行玉,“可是江姐姐如此做,定是想换得将军的关心,将军如此,怕是不好……”
但谢行玉却只是将勺子里的汤药吹凉,再送小心送到阿嫣唇边。
阿嫣顿了片刻,还是张口喝了药。
***
江奉容依旧跪在明宣宫门前。
此时已经一个日夜过去,她的双膝早已疼得麻木,而身子也已经渐渐僵硬。
临近午时,天边金乌高高悬起,刺目的阳光洒下遍地金黄。
六七月的时节,正时日头最为毒辣的时候。
越是临近午间,那阳光便越发灼人。
虽有芸青支起伞替她挡着,可地面的滚烫依旧让江奉容浑身灼痛难当。
这一天一夜,她也不曾吃过东西。
也就唯有昨日夜里,隋止身边的赵献偷摸给她拿了些填肚子的东西与水,可江奉容迟疑了一番,到底没有收下。
她知晓隋止是一片好意,但心里却有些担心,“此处是明宣宫,即便已经到了深夜,可却也不能保证此事不会为人知晓,臣女不希望因着一时之苦让退婚之事功亏一篑,亦是不希望连累了太子殿下。”
赵献原本还想劝一劝她,可见她神色坚定,又说出这一番道理来,最终也只得无奈离开。
如此,这一个日夜以来,江奉容便是中不曾有东西入腹。
虽然此时的每一刻都已经是越发难熬,可她亦是不曾有过后悔心思。
入夜,太阳的光辉渐渐沉入黑暗中,灼热的温度也同样散去。
即便是六七月,这个时辰也依旧有凉风拂来。
其实应当是舒适的。
只是江奉容依旧跪了太久了,周身的疼痛感早已尽数将她淹没。
此处地面不仅坚硬,更有细碎的小石子硌人,虽然隔着单薄的衣物,但她依旧可以想象出膝盖处定然早已是青紫的一片。
而一日有余未曾进水亦是让她唇间已经有了开裂的迹象,喉间也偶尔有明显的腥甜味道,这些于她而言,都是极为难挨的折磨。
可这也不过才过去一日有余罢了。
慧妃每回从江奉容身边经过时,总是克制不住停下脚步,直至她瞧见,而后努力擡眼向她笑笑,让她知晓自己无恙。
而慧妃身边婢子又极为不安地催促她离开之时,她才会满脸担忧的离开。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每一刻时间在江奉容这儿,似乎都被无限拉长。
在漆黑的深夜过去,终于天边又再度有朦胧光亮照下来之时,江奉容熬到了第二日。
这个时候的她仿佛早已摇摇欲坠。
这样长时间跪在此处,其实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是极为难以支撑的折磨。
当初的谢行玉好歹是上过战场杀敌的将军,可在这明宣宫前跪了三日之后,亦是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如今的江奉容要熬过这三日,自然是难于登天之事了。
眼见她此时面上早已没了血色,身子更是仿佛早已没了气力做支撑,而天边金乌已经有半边从云层中探出头来。
这意味着不消多时,像昨日一般的灼热气息便会铺天盖地而来。
江奉容昨日能熬过去已是极为不易之事,而今日的她显然情况更是糟糕,当真还能熬过去吗?
李沛被召进殿内,片刻之后匆匆忙忙地走到江奉容跟前,问道:“江小姐,你现在还好吗?”
江奉容有些艰难地擡起头看向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芸青却有些急切地先开口道:“李公公,我家小姐这已经是跪了两天两夜了,这两日间不曾进过一滴水一粒米,夜里倒也罢了,可眼见着日头便要升起来了,小姐现在情况本就不好,若还要在这大太阳底下就如此跪着,怕是要连性命都保不住的。”
说到此处,她声音里已经是分明夹杂了哽咽,“还请李公公帮忙,向陛下求求情吧。”
李沛叹了口气道:“江小姐,陛下亦是知晓您在此处很是难熬,所以方才与奴才说了,倘若您愿意答应不再提这退婚之事,一月之后依旧好生与谢将军完婚,您便可以起身不必再跪了。”
江奉容听得这话,几乎全然不曾迟疑地摇了头,很是艰难地从干哑的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来,“不行。”
这一场婚事,她定然要退的。
即便再难,也不会退缩分毫。
李沛皱眉,颇有些不解道:“江小姐何必非得退了这婚事呢,即便谢将军当真移心她人,依着他往日对您的情意也不至于亏待了您,况且陛下也是您的倚仗,亦不会让他再欺负了您,谢家的家世也是无可挑剔的,您嫁过去风风光光的,还是正妻的位子,您又何必这般与自己过不去?”
“因为我不愿。”江奉容跪在那儿,藕荷色的衣裙铺散开来,脸色苍白,纤瘦的身形更是仿佛一阵极轻的风就能将她吹倒,但她的语气却极为坚定。
她道:“因为我不愿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