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9 章(2/2)
“是。”
游木离去之后,房间里一瞬间就寂静了下来。
明王会和游木提什么要求,其实顾连清心里约莫猜到了。
她接管粮食和药材对明王来说其实算是一件好事,万一能稳住城中的疫病,好名声是他的,就算稳不住人都死了,至少他们连这样装模作样每日投粮投药的事儿都省了,连半点感染的风险都不必承担。
横竖都是赚的。
可是……
她走到床边看着这个睡到日上三竿还没醒的人。
顾连清握着裴恒之的手,眼眸有些湿润。从盛京千里而来,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害怕。她抓着他的手就觉得好像能安心不少。
她缓缓站起身,打开窗看着外头的雪,阳光下,洁白的雪熠熠生辉,就好像是璀璨的星云。
她看着光线来的方向,今日是大年初一啊。应该打鞭炮放烟火,然后去给各家的姊妹亲戚拜年的。
裴恒之染病的第八日,他中间匆匆醒过一回,顾连清照顾着他吃了些东西,可他这副模样别说吃饭了就是喝水喝药都很艰难,顾连清也只好作罢。
她不小心掀开裴恒之的衣裳,见他整个手臂都布满了青丝,就像是蜘蛛网一样缠绕,叫人看了就心底犯怵。
裴恒之就醒了一小会儿,又睡着了。而游木去找明王还没回来。
裴恒之染病的第九日,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盏薄薄的油灯。他浑身无力,就连擡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浅浅地感觉到手边有一丝重量靠着,他勉强转动着脖子朝外看,只见手边躺着的正是顾连清,而她接连几天照顾裴恒之,又处理外头发粮发药的事,眼角一片青黑,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很多。
裴恒之眼睫微颤,勉强勾动了手指,抚上了她的青丝。
她来的那一刻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她来了他又忽然觉得心生愧疚。
大概这些年他也不曾把几个臼恃洸人放在心上过,从前都说顾溶月好,娶了她就有了顾姜河的兵权作为倚仗,任性便任性一点,小孩子有趣又活泼,娶回来放在家里宠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后来,娶回来的人被换了,他难过也难过,可那一瞬感受更多的还是耻辱,若他也权势滔天,是不是就不用让出自己的未婚妻,然后被逼着娶不喜欢的人。他甚至想也有可能掀开面纱出现的人会是溶月呢?
可是,权势的滋味尝过便不能轻易放手了。他如此,顾溶月亦是如此。
裴恒之紧紧地抓住了顾连清的青丝,长长的眼睫在下眼睑处落下一道阴影,眼角悄无声息地湿润了。
不管她从前还是如今还是往后,心底有多少想法,今日她来了,她在这儿,往后他就护着她,直到他死。
裴恒之患病的第十日,游木还没回来,不仅他没回来,就连县衙里的人都彻底走光了。
甚至府衙都被洗劫一空,有的流民直接跑到县衙里来搬东西,可粮食药材都发放得差不多了,除了些搬不动的家具,府衙里根本没什么有用的东西。流民空手而归,若不是看见顾连清身边是个染病了的人,恐怕连她也要遭灾。
而裴恒之几乎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顾连清守着他不说话,表情麻木。人这一生会经历很多悲伤的事情,大概于她而言就是不停地送走自己的亲人,先是母亲,再是父亲,最后是丈夫。
她好像有一些习惯这个过程了,人终究会离开的,时间最后会抹去他们的一切痕迹,包括她的悲伤和记忆。
顾连清一次又一次重复这个过程,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这一次,她不那么难过了。因为她知道她很快也会和他们一起在地下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