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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梦破(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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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梦破(九)

曦珠望向不远处的人,一时怔怔。

重生初年,在见到尚在的镇国公府,和在偌大府邸中生活的卫家人后。有时在深夜里,她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仍留在前世的卫虞、卫锦、卫若。

不知卫锦的痴傻病症,在那个大夫的医治下好了没有;

不知卫虞和洛平的婚后日子,过得可算是好?但应当是好的;

不知卫若在京,有没有帮衬着些卫朝的仕途,是否将她的话带给卫朝;

还有,在峡州的卫朝。

但望他的努力不被辜负,卫家能重新兴起。

那一年,她总是在寂静的夜里,独自坐在榻边,双手枕在膝上,偏头看向半推开的支摘窗。

窗外,有月色,有花香,有细虫的戛戛声。

越过春月庭的青墙,看向更远处的地方。

那是家的方向。

她祈盼着能快些回去的家,在卫家稳定下来后,不会再陷前世的结局。

但她并无全然的把握。

甚至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寸步难行,怀揣的那些秘密,到底该对公府中的谁说。

她不敢。

不仅是因时机未到,亦是怕出口后,会被当作鬼怪处置。

她从来不是卫家的人,只不过是一个暂时寄住、待及笄之年,会被婚配出府的表姑娘。

并无资格、也并无能力,去掺和他们卫家的事。

她心知肚明,也绝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和将来,再交托给旁人。

在那样多的秘密里,她最后想起了傅元晋。

月亮在向西偏移,墙上盛放的黄木香花气愈发浓烈,随风潜入窗内。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看花影摇晃。

不禁想到若是傅元晋得知她的死讯,大抵会气急败坏,兴许还会骂她,骂她不守承诺。

也许,还该会伤心难过的。

在一起的那八年,从里到外,她已把那个人摸得透彻。

可那又如何呢?

于她而言,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不会再见到傅元晋,随他怎样,都与她无关了。

花开花谢,春去冬来。

她不曾想过重生后的她,会与卫陵产生那样多的羁绊,他一次又一次地,跟做贼似地翻过那道院墙,就站在这扇窗前,放低声音地,求她让他进来。

“表妹,表妹……”他唤她。

“曦珠,曦珠……”

三番几次后,他如此笑唤。

她更不曾料到后来,会因同样重生的秦令筠,而嫁给卫陵。

她终于可以把那些秘密,告诉给是卫家人的他知道。

他无数次地答应过她,等京城的事尘埃落定,他会和她一同回家。

回家。

从前世病重卧榻时,她便一直在想的事。

不要再在别的地方了。

不管是前世在峡州,与傅元晋在一起时,倘若她答应那门亲事,可以住进傅府;亦还是今生在京城,即便在世人艳羡的目光中,她嫁给了卫陵,作为三夫人住在公府。

她不喜欢,更甚讨厌卫三夫人那个称谓。

从前世开始。

迟早有一日,她不会再听到别人那样叫她。

等她回去自己的家。

那是她一个人的家。

这是重生初时,她的念想。但后来,她愿意再加上一个人,卫陵。

与前世的那个卫陵相比,她是喜欢他的。

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她感到很轻松高兴,不用再去讨好同样身为男人的他。

不仅仅是因为他,可以扭转前世卫家倒台的局势,能让她最后回家。

但傅元晋的声音,闯入她的耳中。

在秦令筠死后,她对和卫陵两人,未来的畅想美梦被打破了。

和之前很多与前世截然不t同的事一样,这世的傅元晋,留京为官了。

可是,她只想尽快回家。

……

这是梦吗?

为何在对卫陵说出那个可以杀死傅元晋的秘密后,会见到他。

曦珠的脑子一片空白,怔然地看他从床畔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他迈开的步子分明很大,却走得极慢,似乎也在对她的出现感到讶然。

还有,从眼中扑涌出来,止不住的……惊喜。

随着一步步地靠近,他从黯淡的阴影中,走进了清白的月光下。

曦珠愈发清楚地看见了他的面容,与前世最后一次见到的他相比,尽管仍是端严森然,却显然苍老许多,生了好些皱纹。

从眼尾至嘴角,便连两腮也有,深深浅浅地蔓延着,似是山峦的伏线。

太久没有见面。

她都快忘记他的长相了,连同那些与他的记忆。

若非他因处于喜悦之中,而给了她观察的机会,她或许很难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认出他来。

也是因他……穿着她做给他的衣裳。

是一件孔雀蓝的挑花直身。

她记得很清楚,她做这件衣裳花了整三月的功夫。是她做过的,最难的一件衣裳。

“进宣,你穿这件衣裳,特别好看!”

她左右围着他转,给他整理袖子,笑夸道。

他也最喜欢,只要没有军务战事,总是喜欢穿它。

当时,她的话并不假。

确实够赏心悦目。

但如今再看,却不相配了。

衣裳陈旧很多,他也老了很多。

这般年纪的人,不该再穿这样的亮色。

曦珠望着衣裳襟领处被磨损出的毛边,一时无法从这个梦里,回过神来。

无数个早晨,天尚未亮时。

她从温暖的被褥中起身,拖着被他作弄了前半夜的疲惫身体,又忍着被他打呼噜吵了后半夜的困倦。

下床服侍他穿衣,总能看到这样的毛边。

他的衣裳,多是坏在领子和袖口。

与卫陵一样,大抵因同是武将的缘故。

此时此刻,曦珠想到了卫陵……

一只宽厚粗糙的大手,放在了她柔软的面庞上。

傅元晋低下了头,难抵心中不断涌出的激动和欣喜,轻声唤她的名:“曦珠。”

怀着无限的缱绻眷恋一般,语调藏着哽咽。

两人的最后一个夜晚,便是在这个屋子。

那是一个销魂蚀骨的夜晚。

他们在这里肆意畅快,从窗台至桌案,从铜镜前到椅凳上。最后边行边走地,回到了床上。

她极尽妩媚地勾缠着他,仿若要将他榨干了。

直至嗓音都叫哑地,满头乌发垂散,累倒在他怀中。

他给她擦去眼角的泪痕,也有些累,好笑道:“你今晚是要我死在你的床上,才肯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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