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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梦破(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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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梦破(七)

天色昏昏,几团浓重不一的乌t云笼罩在头顶,风过翻滚,不过瞬息,愈加厚重地阴沉。

卫陵片刻回不过神,待反应过来,让送走和尚智源,又急步回屋。

挥墨写帖,遣人往王家去,快请来王壬清。

他擡头看向窗外的高空,这个时辰,司天监也该下值了。

而后走至外厅,望着还聚在那里的、几个穿澜裙彩衣的人,道:“大嫂,二嫂,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如今的他,已无力去应对这些世俗的联系。

董纯礼和郭华音皆是听闻了曦珠的昏睡不醒,这三日,常过来看望。方才见和尚进到内室,不过须臾,便和卫陵转出院外说话。

两人所言,她们皆不清楚,也不知他的一通忙活,让人去外头做什么了。

现下听到这句“逐客令”,再瞧卫陵神情的疲惫,董纯礼一时只得道:“你别太担心了,曦珠会醒过来的。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也要用些饭,别把身体累垮了。”

郭华音附和地点头。

卫陵勉强笑道:“是,我知道的。”

偏过脸,对妹妹小虞道:“你也走吧。”

卫虞没料到上次三嫂昏倒后,明明都醒来了,不过一夜,病情更为严重。

仰首看三哥累倦的眉宇,又关切一句:“三哥,嫂子会好起来的。”

“嗯。”

卫陵低应了声。

都是安慰之辞,这三日他听得够多了,但她还是未醒。

卫朝跟在母亲身后,回头看向被青纱掩映的内室,那个会说鬼故事吓他的三叔母,还睡在里面。

卫陵见人都从凳子上起身,带着各自的丫鬟往院门去了,这才将嘴角牵起的淡笑放下。

转过头,对还留下的郑丑道:“辛苦你先留在这里,我让人送饭菜过来,你先用。”

招魂之事,他已有七八分的确信,但仍需郑丑在场,多一层保险。

郑丑坐在桌边,还在翻看医书。

这些日,他将学医几十载,压在箱底的那些书都翻了出来,便是为了寻求法子。

适才,自然听到了和尚智源吐露的“招魂”两字。

曾经,他四处寻访民间大夫,精学各症医术时,听说过这个异术。

当时不以为意,不想这回兴许碰上了。

闻三爷所言,头都不擡,仍沉浸在书中。

郑丑一字未应,卫陵也没有在意,让青坠把灯盏点了,端来,好让郑丑更看清楚书上的字。

青坠道:“是。”

她去墙角的灯架前,擦亮火折子,擒来一盏明灯。

心中不免焦急慌张,不知怎么三爷和夫人成婚没多久,好好地过着日子,夫人却病地昏睡了三日。

如同当初三爷去秋猎,受伤躺了十日,那时还是姑娘的夫人,也是忧心地吃不好饭,睡不着觉。

这下换成三爷,益发严重了。

饭没吃几口,觉更是不睡的,军督局也让人去告假了,整日整夜地守着夫人。

喂水、喝药、擦脸等事,没让她碰过,都是自己照顾夫人。

青坠侧脸看去,三爷撩开青纱,走去内室,想必又去看夫人了。

纱帘垂落,卫陵直走到床畔,对还坐在床沿的蓉娘,道:“您先去吃饭吧,我来看着她就好。”

蓉娘的一双老眼里,涩意挡不住地往外流,落下一滴泪来。

连着三日的诊断,这屋里的人来来往往,硬是什么都瞧不出来,动静再大也闹不醒人,如何让她不担心。

“到底何时才能醒来啊?”

卫陵的目光落在阖眸沉睡的人身上,心揪地抽疼,却平声道:“我已去寻人过来了,兴许能看出曦珠是什么症状,您放宽些心。”

他的语调很低,也在安慰自己。

再劝两句,在他耐心尽丧时,好歹蓉娘出去了,一方室内,终于只剩他与她,两个人。

他坐在床前,弯腰躬身,握住了她柔软温和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垂低的一双漆黑眼眸,落在她的脸上,轻声唤她:“曦珠。”

等待王家来人。

背后紧合的明瓦窗片,映入蔓延而来的风雨。

*

春雨随风扑扇在窗棂上,淅沥的声音,檐上顺着瓦片滑落的雨水,也在滴答滴答地,掉落下方的石阶。

不时两声飞鸟的鸣叫,混杂着屋内的忍痛声。

皮肉覆盖之下,卫旷的膝盖骨头中,那一条条的缝隙间,似是有无数根利针扎入。

双眼的灰茫视线中,他疼地不禁咬紧了牙。

杨毓正给丈夫上药,棕褐色的药膏,用竹片抹了一层又一层。

浓重带腥的药味散开,必得抵住喉鼻,不能闻到一丝味道,否则干呕难止。

但这个冬日过去,她已习惯。

密不透风的屋里,不能开窗通风。因腿上的寒疾,是因驻守酷寒北疆多年,身处成千上百个雪天而遗留。

等将药抹好后,又拿纱布一圈圈地裹住。

放下丈夫的袍摆,杨毓这才擡起身,揉把酸胀的后腰。

她的身体其实也不大好了。

这一年来,气喘的老毛病严重了些,先前服用王颐那个孩子给的方子,也不管用了。

黄孟和郑丑先后给她看过,现下她吃的药丸,便是郑丑炼就的,效果倒是好。

只是身体上的衰老,是止不住的。

再多的珍贵补品,燕窝人参鹿茸,也不能补上。

杨毓缓了缓腰上的不适,再擡眼,看见桌上摞摆的一堆账目。想到这几日,府上堆积下的事务,不觉头疼起来。

去年冬日,她与丈夫打算好了,等开春要外出京郊。

一是去僻静山庄修养身体,二是将公府的外务内事,都交给几个儿子和儿媳。

丈夫致仕放权,还可让皇帝对卫家松懈些戒心。

但卫家有在朝的势力,亦有三千骑兵在北疆驻扎,不至于让皇帝轻易动作。

原本纯礼胎象不稳,不能太过操劳府上的中馈。

那些事务如何处理,她也都教给了曦珠,想着等他们走后,这府中有一个可以主持内宅的人。

曦珠学得很快,也做得很好。

郭华音嫁进公府那日的婚礼事务。

多是她在布置,无一处不妥;也是她在待客,举止得体大方;宴散人离,她最后收拾残局。

便是当初教导纯礼公府中事,也没有曦珠学得那般快,细致还不出差错。

杨毓愈发喜欢这个三媳妇了。

还带着她那个混不吝的小儿子,也像样子了。

夫妻夜话,丈夫笑说起小儿子年幼时的事。

“倒是和当时的预兆一样了。”

那是百日宴时,让小儿抓阄,以此观将来路途。

却见他们的小儿子,观望一圈琳琅的事物,先去这头抓了他父亲的军印。

围观的众人惊讶,这是要子承父业,纷纷恭贺他们夫妻。

不想把那沉甸甸的军印抱住,又挪腾到另一头,去抓了块带脂粉香的烟罗绢帕。

任谁拿其他有意思的东西去换,小儿子都不肯,只将军印和帕子紧护在怀中。

愈发惹地人大笑。

“公爷,夫人,你们这个小儿今后,怕是大权和美人都要了。”

当时,他们夫妻两个还高兴了好一阵,也对这个儿子怀有期盼。

但随着小儿子年岁渐大,却是再欢喜不起来。

因这个孩子实在太过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读书能惹得先生气厥,连练武也在偷懒。

再大些,能跑出去了。

不准往西域那样黄沙漫天的地界去游历,便往京城赌坊、青楼等地去玩耍。

常常夜不归宿,教训打骂不知多少次,从未管用过。

但自从曦珠来京,恍然一夜之间,他们的小儿子就懂事了。

杨毓的手放在那堆从破空苑搬回的账本上。

原本快要出府修养。

不料秦家之事耽搁,拖到如今,曦珠又生病,到今日都没醒来的消息。

她不得不接回中馈。

“让人去那边问问,三媳妇还未醒转吗?”

卫旷躺在竹榻上,仰起失明的眼闭着。

膝上的疼痛仍在,连带全身上下,那些在战场受过的旧伤,都在发作。

现在的他,手头的事务都放出去给几个儿子了。

但瞧他那个小儿子昼夜不眠守着人,倘若三媳妇好不全,还不知能不能做成事了。

当今朝廷的局势,并不容松懈。

杨毓应道,快步出去,唤人去问。

她也是心急曦珠的病。

沉闷灰蒙的天色下,廊道外的水花溅跳。

偌大的府邸,各处屋檐下方,一盏盏的灯笼被点亮,丫鬟们正用竹竿挑着高挂起来。

*

灯焰摇曳,一方厅堂。

“你舅舅家那个姑娘如何不好?人长得清秀端正,品性娴良,她两个姐妹出嫁后,夫家也是美满和顺,没出过什么矛盾,可见家风清正。那个姑娘也有意你,她母亲还写信给我,过些日到咱们家来……”

王颐坐在桌t旁,夹了一箸炙猪肉,正待放进嘴里,闻言拧眉,立即打断了母亲的话。

“娘,吃饭时不要说话,可行?”

王夫人气地瞪他道:“我此时不说,何时说?你如今当着差事了,和你爹一样忙,大早出门,老晚回家,与我这个做娘的吃过顿饭,一刻钟不到,便钻进房里去。你什么时候,好好跟我说过话。”

“你们都是大忙人,就我在家中,孤零零的一个人,操持府上的事,也没谁看得见,还要被自个儿子嫌烦。”

“我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吗?难不成你这辈子都不娶妻了,就自己一个人过,你不想想你爹答应不答应?”

“你爹交代我给你寻个好媳妇,你连年的不允,你爹可不会怪我吗?”

“你家的祖宗,也在天上看着。”

……

噼里啪啦地跟倒豆子似的,话赶话的,连祖宗都扯出来,讲得王颐脑子发胀。

饭菜也不香了,吃不下去。

自有官职在身,正经做事后,老话重提。

原先他娘给说亲事,还会顾忌文雅,这年益发急迫,便如此时。

一个时辰前,他从司天监下值后,有同僚约去吃酒,但想到好些日没跟母亲一道吃晚饭了,这才回家来。

却是一见面,张口就是他的婚姻大事。

从落凳到用膳,没停下来过。

王颐听母亲絮叨大半会,蓦地一句:“难不成你还念着曦珠?”

他倏地擡眼。

“娘,你说什么呢!”

语气严肃道:“她如今是卫家的三夫人了,你不要说这个话。”

王夫人顿住,闭上了嘴。

她不知当初都发生了什么,儿子忽然不要她去提亲了,但她瞧着,儿子分明还喜欢曦珠。

不过既成过往,正如儿子所言,曦珠已是别家的儿媳妇。

她再喜欢,王家也不能去和镇国公府争。

更何况那场浩荡的十里红妆,可见公府和卫陵的重视,满京的姑娘妇人,谁不羡慕的?

再是不久前,去赴那场卫家二子迎娶继室的婚宴,听闻公府的中馈,已是给了曦珠。

曦珠与她们那群妇人说话时,也是笑的,看得出过的很好。

王夫人益发后悔,不该说方才的那句话。

但也是儿子太过磨蹭,到如今亲事都未定下,要至何时,她才能抱上孙子?

王家可是一脉单传,不比卫家有三个儿子。

卫陵未成婚前,国公夫人还不是急得跟什么似的?

当前跟儿子同年龄的,都已成婚生子。

只剩她儿子一个,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母子两个默吃会饭,王夫人终究没忍住道:“怕是等卫陵有了孩子,你连个妻都还没娶。”

也就她儿子傻,卫陵那个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竟还把她儿子叫去做傧相迎亲。

整日强颜欢笑,当晚回来,醉地不省人事,没出息地掉了泪。

照顾的人,还不是他这个做娘的?

王颐心烦,嚼咽口中的菜,只管低头不语。

勿提柳姑娘与卫陵的感情很好,他只有祝福了。是他们救了他,自然希望他们顺遂一生。

再者,他现今没有娶妻生子的心思,只想先将父亲要他学会的那些司天监事务都掌握了。不若以后,不好接父亲的职位。

又是一番念念叨叨,耳朵都快磨出茧子。

王颐都受下了,待用完晚膳,喝茶漱口后,正要跑躲进自己的院子,门外却急来一串仓促的脚步声。

丫鬟跨过门槛,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递来一封帖子。

“夫人,镇国公府来人了,要寻老爷过去。”

王夫人顿时停住喋喋不休的嘴,接过帖子打开来看,白纸黑字,只是邀人过去,并未言说是为什么。

王颐坐在一旁,勾着脑袋,歪望帖子上的字,落款是卫陵的亲笔。

他疑惑地看向丫鬟,问道:“没说是去做什么?”

丫鬟摇头道:“不知,但公府的人在外等候,看那意思,是要跟着一道回去。”

若是一般的事,该在帖子里写上了,还让人等着,是什么急迫的大事?

父亲前日去往皇陵留住,察看地形风水。因这段时日连绵的雨水,有一处临山的寝宫好似要陷落,仅仅一角,工部的官员找到司天监,要父亲一同前往勘察。

当前,再没有比修建皇陵更重要的事了。

皇帝的身体眼见不行,丹药停了,便操心起驾崩之后,躺睡的皇陵。

寝宫塌陷之事,因尚且势微,并未上报皇帝。凡是涉及此事的高官,皆在试图重建。

王颐也是听父亲秘语,才得知该事。

“你爹也不知去做什么,都两日未回家了。”

王夫人不清楚丈夫的公事,这会为难地很,想了想,对丫鬟道:“你去回公府的人,说是老爷不在家,待老爷回来了,我让他往公府去一趟。”

话音甫落,却听儿子道:“我替爹先走一趟。”

王夫人问:“你去做什么?”

“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不方便说的,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王颐转头,又对丫鬟道:“你先去回那人,让他稍等,我去换身衣裳,就过去公府。”

他一回家,还未换下官服,就被母亲拉着说教。

边说边往外走,徒留王夫人的叹息在背。

与身前,千万根将整个灰茫景象分割地支离破碎的雨丝落地声,交织在一起。

*

王颐分不清是第几次踏进破空苑了。

好似每次来到这个地方,多是雨天。

除去上次,给卫陵的婚事作傧相,大好的晴朗。

原来已时隔三月之久。

他被领至院中,满目所望,是一片愁淡的郁感。莫名地,觉得极为不舒服。

他在那个眼熟的丫鬟带领下,走进外厅,被正翻书的一个奇丑之人吓了一跳,但那人只自顾自地看书,未曾看他一眼。

王颐转回眼,听丫鬟走进内室,该是去禀报了。

“三爷,是王公子来了。”

他等卫陵出来,想问到底是何事。

方才马车上,他问过那个公府的亲卫,并未得到回答。

更为困惑。

思索的空档,那方遮挡的青纱再度被掀起,一个人走了出来。

王颐惊讶地看着走过来的人,神色憔悴,似乎好几日没歇息了。

在看了王颐一瞬后,卫陵道:“你跟我过来。”

不是王壬清,在听到青坠说出缘由后,他心中霎时生出燥郁怒气,但极快地被压了下去。

想及王颐总归是王家人,先前占卜一事,该是有些能力的。

让他看一看无妨,不若他要亲自去请王壬清了。

头疾又在作痛,卫陵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要冷静考虑。

但在他转身,往前走了一步后,身后的人还没跟过来,他猝然回头,见王颐还愣站在那里。

“我让你跟我过来!”

话音出口时,他拉住人的手臂,几乎是扯了过去。

郑丑也起身,跟随在身后,一同走进室内。

王颐踉跄两步,几乎是在恍惚中,第二次走进了夫妻居住的内室。

甚至不及看清周遭的布置,只在见到床上躺着昏睡的人时,一刹那,他的眉头立即深深皱起。

“你帮我看看她,她是不是失魂了?”

耳畔,是卫陵迫切的哑声。

*

招魂,王颐年幼时听父亲和长辈谈论过。

用以寥解世人相思的一种术法,但会对招魂的道士,以及招魂者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因此,极少有人会来王家,寻求这种诡异的术法。

不是太过思念亡者,不会损坏活着的自身。

毕竟故人已逝,无论如何,也不能真正回来了。

且这种术法,唯有王家在江南的一个分支精通。到了今时,会招魂的唯有他的那个叔公,叫做王壁。

两年多前,他去江南祭祀过世的族老时,曾见叔公招魂。

族老在深夜意外病逝,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因此需招魂,得知遗志。

而孙辈中最被寄予厚望、且寿数长远的他,便被作为招魂者,聆听族老闭眼前,尚未出口的话。再转告族人。

那是王颐第一次体会到招魂的奇妙,更在之后的数月,去寻叔公,想要学会。

便连他的父亲,也不会这门术法。

用叔公的话说:“要学会招魂,是需要一些缘分和天分的,并非每个道士都会。”

而他恰好有那个缘分,也有那个天分。

于是,在江南水患渐缓的那段日子里,他跟随叔公,学习了这门术法。

那时,不过是为了兴意有趣。

王颐并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面临如此的场景。

曾经,在被t柳姑娘拒绝心意后,他心伤前往江南,当作散心,学会了这门术法。

如今,派上了用场。

王颐看着静静沉睡、脸色苍白的人,分明大婚那日,是笑靥含春的模样。掐指算了一番,再次确信,有人正在招魂。

他的占卜之术,比起从前,更为精湛了。

王颐放下手时,宽大的窃蓝袍袖跟着落下。

目光从已经丢失魂魄,卫三夫人的脸上移开。

王颐握拳稳住慌乱的心神,偏头,看向他以为一生挚友、眼眶泛红的卫陵,严正了声音,问道:“我要知道是谁在招魂?他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

郑丑再一次被卫三爷屏退后,便知道卫三夫人的昏厥,不是那般简单的事。

他并无心生其他杂念,只想,该是寻个机会,去学习一番道教的东西了。

从前亦有这个想法,不过诸事缠身,他耽搁住了。

望见两个亲卫被传召之后匆忙离去。

郑丑在院外等了大半会,再被唤进屋,却见卫三爷的手掌裹着一条薄绢,血正渗出,一滴一滴地,仿若汇成小溪般流出,坠落在地,渐成一滩血泊。

而桌案上,是几叠裁成长形的纸,以及一根沾血的毛笔。

暂时不知傅元晋的生辰八字,为了牵引回魂魄,只能先用符纸镇住肉身。

符纸上所用“朱砂”,必是引魂者的血。

能让失魂之人,寻到归来的路。

不若,恐怕再也找不回她的魂魄了。

片刻前,王颐如此说过后,卫陵便去兰锜上取来那把唐衡刀,割开手掌取血。

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破开皮肉,血瞬时淌了出来。

“够了!”

王颐赶紧道,看向卫陵一张惨白的脸,眼睛却是红的,眼下是淡青的倦意。

听到他嘶哑嗓音问:“真的够用吗?”

哪怕是将他身上的血流干了,只要她能回来。

王颐点头道:“够了,你快止血。”

他记得的,刚开始认识时,若邪山的事后,一众人外出饮酒,无聊闲谈。卫陵说过,他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可一炷香前,在他询问是何人在招魂时,卫陵却没有任何迟疑地,就相信了他。

相信他可以把他的夫人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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