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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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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憎

卫陵想起了一件很久远的事。

那日也是十月初二,却未落雨。他从北疆率军回京,正是寒重白霜,天光昏昧。他先去宫中见过皇帝,才赶回公府。

母亲拖着一副病体,泪湿衣襟地询问他为何提前归来,也不先来信告知,他安慰着应答,又扫过一圈围来关切的亲人,却不见曦珠。

从前哪次他回家,她都会在这里等他。

她去了哪里?

等散去席面,卫陵无意问起妹妹,才得知是去法兴寺上香了,天尚黑时就出门的。

原是如此,难怪大早不在府上。

但那时他已近一年半未见她。

亲卫劝说他不如趁着难得闲下来的日子,将身上的伤养好了。他却不置一词,换过身上的戎装,就出了府。

其实何必去找她呢,总归她要回来这里。

但他等不及,一定要去找她。

到法兴寺后,卫陵让亲卫直接去问人在何处,得知她往祈愿台那边去了。

他便赶过去,走的小径。

母亲信佛,常来此处。年少时,他跟来几次,游逛过满寺,便知晓各处道路。

他很想她。

每一场战事结束,深夜孤灯下,他都会将放在心口的平安符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想起她的叮嘱。

她望向他的神情是那样温柔,又是那样坚定。

那刻,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可当他到祈愿台时,却看到她身边有了另一个人。

是许执。

远隔金郁的山林秋色,她不知怎么落了泪,许执低头说了些什么,不过几句话,她就破颜露笑,似不好意思地垂下脸擦泪,却将手里的祈愿带递了过去。

许执将两人的愿挂在一起,一根高枝上。

然后牵过她的手,走下台阶。

那真是很好的景,天空很蓝,日头金灿,就连穿林而过的风也很和煦,拂过两个紧挨依靠的人。

亲卫要上前去,卫陵擡手制止了。

他就站在隐蔽处,远远地看着,直到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彻底不见。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转目看向那棵系满世人心愿的树。

不应该偷窥。

但他最终还是走了过去,犹豫片刻,伸手将那根高枝捞下,找寻着她的字迹。

他认得她的字。

她的字不大好,曾经在祠堂帮他抄家训时,她说过自己从小不爱读书写字。

和他一样。

他以为自己真的认得她的字,但找了许久,在飘荡的红里,却不见她的愿。

到底是哪条?

她的愿是什么?

直到手停落在一条银钩虿尾的祈愿带。是许执的。

那样的字,t无愧他寒窗苦读二十载。

在这条愿的前面,是一条鲜红的愿。

字迹变了。

卫陵并不精通书法,但那瞬,竟觉得两条愿的字有相似之处。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

他忍着一股股的眩晕,看向她的字。

“世事顺遂,平平安安。”

再简单不过的愿,他方才才会忽略了吗?

分明手从这条愿经过数次。

亦还是这样的字迹,让他不想相信,她已在为另一个男人改变了。

新伤隐隐作痛,伤口崩裂,血尽流出,湿透了身前的缁色袍衫。

头疾跟着发作,吃过药才好许多。

他一个人回去了,带着她几乎被撕碎的愿。他不该来找她,这样才不会看见那幕。

回到公府,那里已经有一堆事等着他。部属的安置、亲友递帖拜访、东宫的秘信、盟友商议下一步谋算、政敌的鸿门宴……短短半日,他就被这么多人惦记上,不管是想从他身上获利,亦还是要他的命。

他很忙,忙地忘记了她。

但脾气忍不住暴躁,极力控制着。

在月亮升至中天时,卫陵还是一把将茶盏砸碎在地。

“你去告诉陈望,我这个人向来是公私不分的。他想分明私了,就再找一条通天的路,不然就好好想清楚,不过丢了头上的乌纱帽,断了前程。若不想活,就让他洗好脖子等着!”

说什么前程,什么命啊的,不过就是桩小事,放到朝堂那些文官武将那里,谁手里不沾点血。有良心的官员都如此,哪个能干净?

再平常不过罢了。

却惊吓住门外一角翩跹的霜色裙摆。

人都退出去,在经过她时顿了顿,但她仍在墙壁的阴影里躲着。

卫陵就坐在那里,接过仆从新递上来的茶看她。已经等了大半日,他不在乎多等一会。

终于她挪进花厅来,步子很慢,最后停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她望了望被打扫后尚未干透的地砖,就把眼定在那里,都不肯看他一眼。

她低着头说:“三表哥,我不知你今日回来,还以为会晚个一两日的。又碰巧今日有事,没能在府上迎你。”

厅里的光很亮,足以卫陵看清她。

从乌黑莹亮的挽髻,一直到那张经年秾丽的面容,延过秀颀雪白的肩颈,滑落至愈加丰郁的身形。

她就是这般,与许执在一起。直到现在才想起回家来。

她应该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无措地掠了下鬓边的发丝,将头更低了。

尽管如此,卫陵也没把眼移开,道:“我听小虞说过你去寺里了。”

他又问:“一个人去做什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倏然擡头看他,仅一个目光相触,便偏过眼去,脸上满是犹豫的神色,抿紧唇将袖子绞地更紧了。

他也冷了脸。

茶盏磕到桌上的声响,她似被吓一跳,脸色有些发白,慌道:“我,我随便走走,这么晚回来,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她对他说谎了。

不过分别一年半的光景,她也知道拿这些虚假来搪塞他。

眼前恍然出现她与许执在一起的场景,历历在目。

卫陵握紧手间的祈愿带,头一阵阵刺痛。

即便她说了真话,他又能怎么样,难道让她再次陷入难堪的境地,让她得知他真正的劣性吗。他与她已经走向不可挽回的道路,也没有办法再回头。

他只是没办法接受她也开始变得畏惧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与此同时,与另一个叫许执的男人亲昵。

最终他只能在沉默中,说了这样一句话。

“以后早些回来。”

那晚她离开后,开始落雨,很大,也很冷。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竟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倘若能重回最初就好了。

雨声渐大,卫陵再睁眼,便发觉自己回到了祈愿台,似乎还是那日。

但手中洇湿的愿在告诉他,并非那日。

他已重生。

她亦是。

卫陵忽然明白了一些事,当年曦珠为何会在说那个谎话前,那般犹豫不决,甚至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悲伤和怜悯,也许不是为了周全她与他,因那已经无法更改,更可能是只为了他一个人。

她要如何开口,说今日是她父亲的忌日,从而不牵扯出他也失去父亲的伤口。

因此只能闭口不言。

但那些年,他却不曾注意到这个日子对她是特殊的,反而是许执在她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他觉得头有些疼,是前世的旧疾复发。

也好,是他活该。

葱郁盖顶的树冠下,卫陵将曦珠的愿重新挂回树枝上,一处更高的地方,系地很紧。

当年他不仅不信鬼神,还私自将那条愿扯下,以至于她最后的结局不能顺遂,但这世,他只盼她所有的期望都能圆满。

*

曦珠回到厢房后,天已黑,青坠去点灯。

趁着时辰还早,便找册《本愿经》来,抄写了好做法事的时候烧去。

曦珠跪坐在蒲团上,在一盏油灯下,低眉垂眼,蘸墨书写。清静地,抄写起来倒快。

只不过片刻,手就僵起来。

旁边有烧热的炭盆,青坠看表姑娘冻红的手指,忙劝来烤火。

曦珠也就放下笔,挪动些,将手伸过去。

两人说着话,青坠就想起取晚膳时听到的一桩事。

“我方才回来时,听两个正扫叶的和尚说,今日沈家的二公子也来了这寺中呢,也带着琴,还到山上的亭子去弹。比二夫人还风雅,不知多冷。”

青坠知表姑娘来京城才半年,定不清楚这沈二公子,就说了些传闻。

诸如大燕第一的琴师、身边侍候的丫鬟小厮皆需姣好容貌,过两月就要换批人、出门要焚九遍香、去宴会从不用主家的食具、一日衣裳要换三次,沐浴两回……

曦珠怔住。

她没料到此时的寺里,孔采芙二嫁的丈夫也在。

原来早在这时,两人就遇到了吗?

耳畔是青坠的唤声,曦珠回神,对上她疑惑的神色,笑叹道:“这世上还有这样讲究的人啊。”

“是啊。”

青坠见状,多说几句,后见炭不够夜里用,说再去取些,便出去了。

曦珠坐回去写过几行经文,笔就顿住了,蹙眉又想起卫度和那外室。近来出现与前世不同的偏差,她只希望此事不要有异变,不管如何,也要等国公回京。

不过想转,她就放下了心思,接着在灯下磨墨起来。

不知不觉间,《校量布施功德缘品》都抄写过一半,她才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灌入外面的磅礴雨声,冷风袭来一瞬,就被合上的门彻底地推出去了。

曦珠拉紧外裳,以为是青坠回来了,继续写着。

问道:“怎么回来这样晚?”

快烧尽的炭被火钳翻动,又添入新的银炭,噼啪飞溅起几点火星子,很快就消匿了,厢房内好似暖和了些。

曦珠疑惑为何青坠不答话,终于把笔下的一个长句写完,转头看去。

下一刻,手里的毛笔掉落,浓墨坏了一整张写好的经文。

她一下子站起身,骇然地看向正蹲身拨动那些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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