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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物是人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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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百姓口耳相传,且不算贺尚书,曾经的太子妃娘娘才是真有运道呢!出生微末,却做了太子正妻,虽然于洛京之战吃了些苦头,可转眼间就摇身一变,成为宫廷内相,主管掌印文书——是的,王妙仪并没有做皇后,这是她和天子的默契,她与天子和离了!

“要我说,做皇帝的女人,不如做皇帝的大臣,王大人这才是大智慧呢!”有人这么谈论道。

空虚的坊市逐渐被回归的百姓填补,洛京城头依稀响起了人声喧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个拖着板车的老农坚定地敲响了太平坊贺府的大门。

这架板车,曾运过内监贿赂贺重玉的珍宝,现在也为她带回了段行川的尸首。

“贺尚书的恩情,小人不敢忘记,那两块银锭帮小人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小人总想回报您一二,却找不到时机,如今,也算勉强弥补罢。”

老农的板车从前拖菜拖牲口,自从蕃军进城,便改成了拖尸体,源源不断的尸体用这驾板车运到郊外的乱葬岗。

后来,呼延啸或许是玩腻了泄愤的游戏,也不想他的城门口再继续吊着一具丑陋的干尸,便命小兵将段行川的尸体拉到乱葬岗。老农自告奋勇,小兵也懒得忙碌,便直接交给了他。

“蕃贼凶悍,小人不敢为段将军大殓入葬,只能把他带回郊外住处,一直藏在小人家中的地窖里。”

后来蕃人越发狠厉,城中雍民越发艰难,老农挣扎再三,还是寻了个时机逃走,直到听闻贺尚书收复洛京的消息,才赶了回来。

“万幸,将军尸身无恙,否则小人万死也难逃其咎。”老农面露愧色。

纵有千言万语,却哽塞唇边,贺重玉沉默无声,她只是怕一张口,便吐出那些被热泪浸透的过往。口中衔烫,舌下埋苦,她不敢轻易出声。

她怔怔地解下腰侧的钱袋递出去,而后顿觉荒唐,于是弯腰一拜,涩然道,“多谢老丈。”

目光低垂,那英俊的将军,而今面目全非,她伸手轻轻描摹他的眉骨,却再也看不见那双眨着的对她温吞微笑的眼睛。

贺重玉颤着双手,拽出颈边的白玉鲤鱼,将它与那半块染血鲤鱼佩合为一处。战火磋磨,染血玉鲤遍布裂纹,即使再多的能工巧匠也只能无奈抱歉,补不了了。

“段行川,你真是个笨蛋,没用的家伙……”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害怕惊扰了故人亡魂,睫上泪珠将落未落,散于风中,那些鲜亮的记忆便一片湿红。

“你说你要是多撑上几个月,岂不是不用死了?”

“为什么要回来?洛京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回来送命?你真是个天底下最笨的呆瓜……”

女子轻柔的声音不像责骂,却像无边痛悔。

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就好像那年轻气盛的小将军又站在她面前,耷着眉毛,轻轻拉着她的袖子晃来晃去,仿佛在说,别生气啦,我已经这么久没看见你了,让我们好好地呆一会儿,好么?重玉,你知道的,我就是这么一个呆瓜呀,也不要再骂我傻啦。

“黄鸟萋萋兮,修戎赫赫,兴师于行。”

“黄鸟苍苍兮,击鼓镗镗,兴师于途。”

“黄鸟泯泯兮,出车彭彭,兴师于征。”

庭院上空盘旋起一道轻轻的哼唱……

隔着一道花窗,南鸢问:“阿筠姐姐,玉玉在唱什么歌?”她不明白词中的意思,只觉得难过极了,好像那天城头溅落的血,那样鲜红。

“这是古时离国流传的战歌。”

“战歌不应该气势汹汹么?”

“因为,这是一支慷慨赴死的阵亡之曲……”

千百年里有同样的声音高唱着《列甲》死去,他们的血溅在城墙上,成为填埋青史缝隙的一个笔画。

时光匆匆,转瞬已过半年。

也是为了一扫往日阴霾,贺重玉难得地建议天子于朝凤楼设宴,与百姓同乐,不须金樽馔玉,不消钟鼓丝竹,朝凤楼前搭起一座戏台,演得是昔日河市街上耳熟能详的曲目。

身后的伤悲确是伤悲,眼前的欢欣也是欢欣,台下不少百姓提起袖口抹泪,转瞬又露出泪花未褪的笑,铜面银鼓响起,预告着这支戏曲的落幕,。

月上中天,也确实到了散场的时候,可接下来密集的梆子声乍响,甩着长袖的妆面伶人嗟呀登场……

赵恪把手中戏本翻了又翻,“没有这支啊,是你安排的?”他问身侧的贺重玉。

“不是,今日戏宴不是你全权安排?”贺重玉反问。

百姓全然不知,依旧兴致勃勃地看戏,而赵恪心头却漫上一丝恐慌,他扯了扯太子妃的衣袖,“清让,这支戏目莫不是你……”

赵恪于一个月前迎娶正妃,这位太子妃娘娘的父亲就是祁进。

祁清让并不作答,只是浅笑着说,“殿下还是观戏罢。”

当伶人唱道“想当初太平天下,谁教错把佳人纳,纵然虎心英雄胆,都磋磨罢红粉香花”时,上首的天子脸色愈加铁青,而坐在他近处的贺重玉不发一言,各级官员也都吊起心弦。

台下百姓或许懵懂不知,他们却清楚,这分明是一出讽刺贺贵妃媚乱君上,误国殃民的戏文!

伶人浑然不知地演完了全程,众人胆战心惊地看完了全程,有一个算一个,眼神不时觑着贺重玉,生怕她忽然暴起,可奇怪的是,她一直安静地坐着,甚至没有叫停。

“你们好大的胆子!”天子一拍桌案,众臣惶惶跪倒,台上的伶人手足无措,也怦然跪地。

“良时佳景,陛下何必动怒呢?”贺重玉全然不动,淡淡劝说。

“这戏目编得不好,怕是污了陛下的眼睛。”王吉及时地打了圆场。

诸位大臣都期盼贺尚书赶紧就着台阶下,就算有怒气,事后清算也不迟啊,这可是众目睽睽,万一她声势隆重,让他们很难做的!

在所有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中,贺重玉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台边……

完了!要出命案!这是很多旧人心中的想法。

照贺重玉原来的性格,她会怎么做呢?大概是掀了戏台,将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暴打一顿。

但如今她不是被姐姐荫庇的小女孩儿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再三思索,只要她一皱眉,第二天就有人揣摩她的意思,为她处理掉这些戏子,而她什么都不用做。

可她只是走到戏班主身边,说了一句话。

“姐姐最不喜菡萏,戏文里折菡萏那段改了,改成采忍冬草,姐姐爱忍冬草。”

她说完便走了,风平浪静,教旁人唏嘘不已。

世人皆有评判,可说起贺重华,这是个无解的话题。

贵妃不幸,百姓也不幸,贵妃好歹是享了多年荣华富贵才死的,百姓连一天荣华富贵都没享过,也死了,白骨一具,幕天席地。

可是为何非要比较谁的不幸更多?他们为何不去声讨把不幸降到他们身上的人?

台下的世人推搡谩骂,相互指责,台上的主人扶额浅笑,只当看乐。九尺御座高台,便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将两拨人彻底分隔。帝王如观偶戏,他们都只是帝王手上的偶人。

久居高位的帝王从未想过,偶人有一天竟也提三尺剑,踏六重云,登九尺台,到他面前,只为教他感受红尘白刃穿心而过的痛楚。

无所顾忌地率先离场后,贺重玉漫无目的走在长街上,就近折入一家酒馆,饮至天明,东倒西歪地回府,完全将早朝抛在了脑后,把天子和朝臣晾了一早上。

……

所谓权臣者,加封九锡,剑履上朝而不拜,但教此时守在门口的内监来说,贺尚书才是真权臣呢!

贺重玉听见天使传召,只是懒洋洋地回道,“不去,要事明日再议。”她甚至没睁开眼皮。

内监苦着脸回来向天子禀报,朝清殿中诸人皆装聋作哑——算了算了,贺尚书也是情有可原嘛!但思量的目光却在赵恪身上游离,毕竟这一出可跟太子妃脱不了干系。

散朝后,赵磐罕见地对独子疾言厉色,“你的家事,也是国事,上点心!至于太子妃……”他头痛地皱起眉毛,“你看着办罢。”

手心手背尚且分厚薄,更何况祁清让姑且只算手指上一枚漂亮的指环。赵磐对祁进都生出了怒气——少不经事的太子妃能懂什么,肯定是这老东西心术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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