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七碗面（1/2）
第卌七碗面
一大早,南城养老院里。
小郁护士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护士长叫她第三次时她才听到。
护士长和小郁的表姐是朋友也是邻居，也知道她的情况,凑过来小声问她：“怎么了这是，家里有事？最近不太忙,不然你下午请个假，我帮你顶着。”
小郁笑得勉强，见四下无人才和她说了实话：“前一阵我妈不是病了吗，正好灿灿放暑假,就被她爷爷奶奶接去住一段时间,这已经一个多月了,就是有点想孩子了。”
儿子出事后，小郁的公婆就决定搬到郊区老家去住。说是一个城,一个在城东住,一个都快出了北城到邻省了，中间还得倒两趟车才能到。
小郁休息的时候不是去医院照顾母亲,也没时间去看望灿灿，怕她哭着不让她走,每天回家后孩子又睡了。
灿灿还从没离开过她这么就,她都怕孩子忘了她。
护士长也听说了她这个情况,安慰她说：“今天徐奶奶的后事办完之后，不然你就请几天年假吧。现在我们这里还不算忙,我替你顶一段时间。”
小郁不好意思,“没事，我妈那请了护工,还有我表姐时不时帮我去看看。每天爷爷奶奶也会给我发灿灿的视频。可能今天去玩了还没顾得上，中午我再看看。”
护士长让她别硬撑,她也顾得过来，“反正我儿子快开学了，可算是要开学了，我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他天天在家我脑瓜仁子都疼……”
提到儿子，护士长满脸愁容。
小郁笑道：“轩轩这孩子聪明，平时学习上也不用你操心，还发什么愁啊？”
“他那都是小聪明，你看他明年升初中，肯定比不上你表姐家的棋棋。人家棋棋这孩子文静、懂事、听话，学习好还琴棋书画都精通，我天天就羡慕你表姐，有棋棋这么个好孩子我得烧高香了。”
见小郁不信，护士长又说：“我可听你表姐说，棋棋人家早就写完暑假作业了。再有一个多礼拜就开学了，数学就写了一页，英语到现在还一个字没动，语文要背的古诗现在也只会第一句……我今天早上实在受不了了，跟他说写不完就别吃饭了！我还警告了我老公，给他锁他房间里，上午背不完两首诗、写不完一篇英语作文，数学也没动的话就别给他吃饭！”
护士长越说越热，小郁连忙给她扇风让她消气。
可快到中午的时候，护士长比小郁还心慌，蹙着眉给她老公打电话也没人接，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中午休息过后，她又给老公打了个视频电话，这次终于接了，就是表情慌慌张张的，强自镇定下来。
护士长皱眉，再三逼问，她老公才招了——上午朋友跟他说了一个特别好的钓鱼点，他心动了就要去，悄悄走了把儿子锁在了家里。可回来之后发现人没了，作业还摊在那里，语文作文就写了个“我”字。
他家住七楼，孩子也不可能跳窗跑了啊！
护士长气得不行，“爷爷家姥姥家都问过了吗？我说写不完不让吃饭你还记真当没事了是吧！”
护士长这边乱作一团，小郁那边不知怎么回事心更慌了。
往常每天上午下午爷爷奶奶都会给她发几个灿灿的视频，等她中午吃饭的时候再看，可今天上午怎么一个都没有。
她给爷爷奶奶发了微信，又打了电话，一个关机一个没人接。
正当她焦急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是灿灿奶奶拿别人的手机打的。
听到那边的话，小郁“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灿灿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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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叫完那声“妈妈”之后，一旁大一些的男孩愣愣地看着另一边大一些的女孩子问：“我们找错孩子了？”
女孩白了她一眼，弯下身子温声对小女孩说：“灿灿，你说要来这里，可是小姨不在这儿工作啊。”
小女孩脸上还挂着泪痕，看见门里一左一右站着的陌生阿姨和奶奶，又往大一点的女孩身后缩了缩，抱着大一点的女孩的手臂，又要哭了。
这时，姜月微才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
她走到小女孩身前蹲下，这才认出来，笑着问：“灿灿？你怎么来了，你妈妈呢？”
小女孩正是小郁护士的女儿，本应该在城郊爷爷奶奶家住着的小灿灿。
刚才店里没开灯，姜月微又离得远，她整张脸隐匿在阴影中，身高身形又和小郁护士差不多，灿灿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妈妈了，今天又怕又累，大概是太想她妈妈了，猛地一看见姜月微还以为是她妈妈。
秦筱筱还没从刚才那声“妈妈”的震惊里走出来，转到柳阿姨那边扒着柳阿姨的胳膊小声问：“这谁家孩子、您认识吗？”
柳阿姨摇摇头，秦筱筱低呼一声：“不会真是微微的小孩吧！”
被秦阿姨拍了一下，这孩子看着差不多五岁了，小姜要是有孩子哪能瞒这么久。
姜月微也听到了秦筱筱的话，忍不住擡头白了她一眼，给她们介绍：“我奶奶之前住过一阵养老院里小郁护士的女儿，之前还来这里吃过面。”
她正想接着问灿灿怎么来这里了，那两个大一些的男孩女孩就挡在灿灿身前，女孩还小声问灿灿：“我也不知道小姨在哪上班，要不我们先回家吧？”
男孩却闻着店里传来的阵阵香味不禁咽了下口水，问身边的女孩：“陆佳棋，要不我们在这儿吃点吧。我妈说我没完成暑假作业不让我吃饭，我这又偷跑出来罪加一等，回去之后除了棒子炖肉肯定什么都吃不到了……”
说完，他又问姜月微：“老板姐姐，你这儿都有什么？我身上只剩二十块钱了，能不能卖我们三个一顿午饭？”
旁边的陆佳棋赶紧扯他：“你不怕……”
她说着又看了看姜月微，抿了抿唇，对男孩说：“我们还是先去旁边的商场吃汉堡吧。”
“我们就剩二十块钱了也只能买一个汉堡，而且你不觉得、这里味道很香吗？”男孩说着还吸了吸鼻子。
店里三个人都听出来了，这三个孩子肯定是偷跑出来的。
姜月微不知道这两个大孩子和灿灿是什么关系，不过看着女孩和灿灿长相有点相似，灿灿又对女孩极其信任，估计也是亲人朋友吧。
她拿出手机，给大一点的女孩子看：“这是小郁医生的微信，我和她是朋友，要不要我现在给她打个视频电话？”
男孩忙制止：“别，您想告诉也行，先让我们吃口饱饭吧，诶死我们仨了，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秦筱筱笑了一声：“你小子不仅有品位，还挺能屈能伸的。”
姜月微让他们三个进来，手机悄悄塞给秦筱筱，又给她递了个眼神，秦筱筱就悄悄拿着手机退出去了。
这小男孩倒是还挺机警，问秦筱筱去干吗，柳阿姨找了块干净的毛巾，又用热水洗了，正给灿灿擦小花脸，解释道：“她是对面酒馆的员工，中午在这里吃饭，吃完就得赶紧回去工作了。你们来的时候她刚准备回去呢。”
柳阿姨演技极其自然，还不忘整理一下灿灿脑门上那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小头发，两个大孩子就信以为真了。
柳阿姨哄孩子很有经验，本来灿灿还总往陆佳棋身后躲，她又哄又笑的，灿灿竟然也跟着笑了，还放开了陆佳棋的手，开始跟柳阿姨挑花绳玩。
姜月微问完他们有没有什么忌口、喜欢吃什么，就去做面了。
这两个孩子看来是真饿了，她得做个快手菜。
中午她们三个吃的糖醋排骨，这排骨还是从蔡姐农庄买的黑猪的排骨，一整扇精小排，她给奶奶和崔奶奶留了一些，就带过来当员工餐吃了。
这糖醋排骨还是昨天的，软烂脱骨，酸酸甜甜，排骨肉油润香美，放在米饭上再浇上浓郁的汤汁，简直是香死老爷子。
不过米饭她中午只做了三人的份，给两个大孩子也只能用排骨拌面了。
排骨再热一下，面抻得细一些，但不失劲道，再熬一个酱汁就好了。
小孩子们喜欢酸甜口味的，姜月微把酱汁里放了几颗青梅和杏子，又加了水熬得青梅软烂后再大火收汁，把排骨一个个码好放在面条上，再浇上汤汁。
姜月微还不忘烫两颗小青菜摆在旁边。
两个大孩子还能吃排骨，虽说排骨已经很软烂，一咬就脱骨，但姜月微还是怕灿灿出事，就又做了蝴蝶四味冷面给她。她记得上次灿灿很喜欢来着。
她把其中一扇翅膀上的酱汁变成了刚才熬好的排骨酱汁，还给灿灿撕了一点排骨肉。
姜月微把三盘面端上桌时，就听那个小男孩一边努力吞咽口水，让自己保持冷静，一边回答柳阿姨的问题：“您不知道，我们去的时候小灿灿正被邻居那小子揪着小辫子欺负呢，我们也不知道她爷爷奶奶去哪了，反正陆佳棋说肯定不是她小姨让灿灿走的，肯定是灿灿爷爷奶奶把孩子偷走的，我们是伸张正义！”
“对啊，倒了趟公交，还打了个出租车，还走了老厂一截路，才找过来的。这里虽然比较难找，不过离她爷爷奶奶家近一点。”
“我就瞅准了一个大人，我们仨跟在他们后面，最好是爷爷奶奶这种，一起上去，各自刷卡，这样司机还以为我们是一起的，就不问我们了。而且我去的时候已经提前观察过了，这两趟车上人很多，只要过了司机那关，再往里走后面都不会被注意到。”
“嘿嘿，一般一般……奶奶，我能先吃口面吗，好饿！”
说到最后，男孩眼睛瞟着姜月微端过来的排骨面，嘴上回答问题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吸溜，看来真是饿惨了。
女孩开始也很警惕，拉着男孩不让他多说。
后来一边是糖醋排骨的香味攻击，一边是柳奶奶和颜悦色的安慰，还时不时给他们一杯特别好喝的饮料，像是奶又有核桃和红枣的味道，甜甜的，又冰冰凉凉，他们一路走过来又渴又热，这时才缓解不少。
柳奶奶还给他们拿了小点心，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每一个都是不同的口味。
最重要的是，她把灿灿照顾得很好。一路上灿灿有小声对她说这里肚子疼，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就想着赶紧回家，妈妈肯定知道怎么办。
结果柳奶奶就给灿灿喝了一杯热热的奶，然后又揉了两下小肚子，灿灿立即就好了。
然后她还能边哄灿灿玩，不让她接着哭，边跟他们聊天，也慢慢安抚了她焦躁的情绪。
到了后面，那糖醋排骨的味道时不时钻进她的鼻子里，酸酸甜甜的，还混着肉香，她也忍不住咽口水了。
虽说吃过点心喝过饮料，但他们还是饿得不行，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
姜月微端给两个大孩子两盘糖醋排骨浇汁面的时候，两个大孩子已经忍不住了。他们只能礼貌地跟姜月微说声谢谢，然后就开始狼吞虎咽了。
“陆佳棋，你妹不是天才，不，你妹是天才，是吃上面的天才！你小姨的单位地址记不住，却能记住这面馆……真香啊陆佳棋，这面条太好吃了，排骨、排骨好香，看我给你表演一个空手脱骨！姐姐能给我再来一勺酱汁儿吗，我想多拌一点面条。”
他也知道二十块钱这些肉已经够多了，可面有很多，他还需要一些酱汁才能吃完这盘面。
只不过他没想到，姜月微又给他盛了几块排骨，连带酱汁一起。
给他感动坏了，“面条比我姥姥做的好吃，排骨也比我爷爷做的香，呜呜呜漂亮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老板年轻又心善，以后一定挣大钱！”
姜月微和柳阿姨听到都哭笑不得，秦筱筱这时又来了，还端了一些点心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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