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缠（1/2）
爱恨缠
峡谷两边,皆是层层盘山石路，大小不一的石洞嵌在山坡上，供妖族居住。众人爬到上层石路,走了片刻，来到一座七尺高的洞府前,上方刻着“许愿洞”三字。
浔娥敲响关闭的洞门。少倾,石门缓缓开启,一名女子站在洞口。青宸顿时愣住,她曾进过浔娥的识海，见到曦水蜃村的过往。
眼前女子与浔娥记忆里的娘亲,当真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穿着打扮迥然不同。若真是她,都过去了一千多年,这名蜃女依然容颜姣丽,仿佛三十多岁的人类女子。
青宸登时转头看向浔娥，两人交换眼神。浔娥的目光分明在说：瞧,我没看错吧。
那蜃女面露无奈：“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我说得很清楚,很抱歉帮不了你,我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您定是因为受伤影响了记忆。求求您,就抽几日跟我回曦水看看,说不定就想起来了！”浔娥直直望着她,强忍着哽咽。
“唉，可我暂时没法离开北溟,很多客人都在排队。”那名蜃女想了想，又道,“回曦水看看也可以，但要过段时间。”
“可我们今天就得离开北溟了！”浔娥急了,无助地看向身旁的青宸。
“姑娘，我是浔娥的朋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青宸插话。
“进来说吧。”阿愿叹了口气，示意她们进来。玄铮紧随其后进门，云渊和文晏则说在外面等他们。
来时路上，云渊简短说了他的议和计划，文晏无比震惊。碍于两名龙族就在前方，t他没再多说。这时见他们随阿愿进了石洞，文晏忙把云渊拉到附近山坡。
“龙族狂妄自大，傲慢记仇，你还妄想跟他们议和，当真被那龙女迷得神志不清！”文晏说出第一个字时，云渊就给两人周围布下禁制，以免声音传到石洞里。文晏说得连连摇头：“万年来，他们一直严防死守望海镇，忽然同意开放海岸，必然有诈！”
“青宸真心想让两族和睦共处。”云渊耐心说道，“只要引来海水，就能改造北溟。既有机会，为何不试？我不是强行让你忘记仇恨，而是不想族人继续被恶劣环境折磨下去。”
“但两族血债历历在目！”文晏摇头，“我只知道，接近龙族的下场就是灭亡！比起死在海里，留在北溟至少能让大家活着！”
“玄洲龙门下埋有青龙骸骨，我当过玄洲掌门，知道如何取走，这对龙族是莫大威胁。青宸很清楚，东溟圣殿必须议和，否则后果难料。”云渊压着声音，努力保持语气平稳。
文晏目光倏尔凌厉：“既如此，以龙族之卑劣，他们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你永绝后患！你更不能上当啊！”
云渊吁出一口气，盯着他说道：“也许你说得对，但我仍想试试，议和能否成为北溟更好的出路。眼下第一个告诉你，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若有任何问题，我来担责。”
文晏嘴唇翕张，一时说不出话。许久，他终于平静下来：“杀龙取骨也是一条出路，眼下本是绝佳机会，你不愿杀他们，我可以不动手。但与龙族和谈，我不接受。”说罢他拂袖转身，朝许愿洞走去。
云渊消除了禁制，看着他的背影长长一叹。
另一边的石洞里，光线从石窗投来，映照着昏暗的室内。内外数洞相连，一应陈设俱全。阿愿招待他们在外室坐下。青宸让玄铮在旁护法，提议两位蜃妖一起进入识海，看看彼此的记忆。
在阿愿的识海里，最早记忆是九百多年前。
她睁开眼，漂浮在茫茫大海上，浑身骨头疼得像散了架，尤其是后脑勺，像被重锤撞击过的巨疼。奄奄一息之际，被一名路过的女子救起。她脑海空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便跟那名叫文兰的犼女回到北溟。
除了犼族，这里还有很多从各地逃来的罪妖。他们不敢回乡，便留在这片荒原。多年来，她给妖族编造蜃景，帮他们实现哪怕是虚幻的心愿，也算有趣。
“他们都叫我许愿洞主，我还挺喜欢。”阿愿笑了笑。
她与文家结下了深厚情谊，却眼见文兰孤身离去，失去音信。文家兄长夫妇追随尊主战死，最后只留下独子。
北溟缺水，她身为蜃妖却离不开水，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偷偷去望海镇取水。所以石洞深处还凿有一汪水池。青宸刚进门时便注意到了，心知那定是蜃妖的卧榻。
随后在浔娥的识海里，出现许多她幼时与娘亲相处的画面，还有娘亲独身杀敌的情景。阿愿见到那个与自己相貌一样的蜃族女子，顿时呆住。
站在浔娥记忆里的蜃村，阿愿久久环顾，再看向浔娥，她眼神隐隐颤动。额角不可抑制地痛起来，她捂住头，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阿愿连忙中止了识海之行，返回现实。
三人睁开眼。
浔娥当即跪在阿愿面前，抱住她的腿不放：“你就是娘亲！娘亲，跟我回曦水吧！”
阿愿闭眸站着，反复摁着额角，试图缓解如钢针搅动一般的疼痛。曦水蜃村让她感到格外熟悉，似有一颗深埋在土里的种子，正在挣扎着破土而出。可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阿愿面色痛苦，摇摇欲倒。
“回曦水就能想起来了！”浔娥忙道。
“今天就走。”玄铮在旁补充。
“你们不能带走她！”洞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见文晏站在洞口，紧紧捏拳。
“阿晏……”阿愿面露讶然。
文晏跨步上前，一把拎起浔娥的臂膀，把她从阿愿的腿上挪开。两人力量悬殊巨大，浔娥顿时被他推倒。
“你作甚？！”玄铮当即跨步上前，扶住浔娥。
文晏抱住阿愿的肩，厌恶至极地盯着玄铮：“没看见她很难受吗？都出去！”
“不，我要陪着娘亲！”浔娥咬牙摇头。
玄铮桀骜偏头：“她们母女之间的事，你算老几，凭何置喙？”
“她是我最后的亲人！除了云渊，我家就剩阿愿了！你们已经夺走了我的至亲，还要带走阿愿！我绝不允许！”文晏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娘亲也是我最后的亲人！除了阿婆，我就剩娘亲了！我也失去了所有亲人，凭什么我不能带娘亲回家！”浔娥不服输地喊出来，身体亦在发颤。
“浔娥姑娘，放心，有我在。想带走谁，没人拦得住。”玄铮轻蔑挑眉。他本不想插手浔娥寻亲，但见文晏处处碍眼，还欺负起她。他实在看不过眼，瞬间决定非帮她不可。
阿愿的头更疼了，双方的争执犹如巨大的噪音，吵得她脑海嗡嗡欲炸。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青宸连忙站到他们中间，温声说道：“是否愿回曦水，还要看阿愿姑娘自己的意愿。眼下她骤然触碰失落已久的记忆，劳心伤魂，先让她休息吧。”
文晏把阿愿扶到一旁的石案旁坐下，浔娥执意跪坐在旁，趴在案边看着她。玄铮抱手站在一旁，文晏嫌弃望来，他也巍然不动。
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冰，青宸毫不怀疑，但凡文晏和玄铮再吵一句，他们就会立刻动手。背后传来轻轻脚步，青宸回头，见云渊走到石洞门口。
见她眼神无奈，云渊示意她出来一叙。
“我在玄洲时听文晏说过，他父母战死后很长一段时日，他备受打击，全靠阿愿的蜃景，他才走出来。”石洞外的山坡上，朝阳斜照，微风徐徐，云渊娓娓道来。
“父母战死？”青宸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词汇。
“当年我父亲离开飓滂岛后，带队伏击你姐姐。她当场杀了三名犼族，其中两个就是文晏的父母。他自己也受了伤，拼死带着父亲回到北溟。”云渊转头看着她，眸色凄哀。
青宸瞳孔震颤，这是长姐筋脉尽断，神魂碎裂的缘由。
“文晏说，那时他常自责，如果他去救父母而不是尊主，会不会结局不同。幸亏有阿愿，帮他看见了另一种可能。后来他逐渐清醒，认识到蜃景就算与现实相差无几，也终究是假的，他才慢慢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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