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1/2）
火光
画面继续变幻。
蜃族老夫妇带着小浔娥乔装成外来妖族,混入了曦阳城。
“我们辛辛苦苦做工，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找到合适人选,等到接近她的机会。”
画面来到深夜，他们守在一条街巷暗处。没过多久,苏仪出现了。
她与现在样貌并无二致,不过一身绣花长裙,更像曦阳人的习俗。
“是她……”青宸愕然。
“她叫苏仪,城主府老总管之女，也是城主的心腹。那时,听说她很快就会接任总管之位。”浔娥应道。
一名小厮匆匆跑来,说城主有急事召见。苏仪连忙转身赶回城主府,见到了昼城主。
“其实那小厮是我,这一切都是蜃景假象。”浔娥解释道，“世间很多妖族都修炼幻术。但蜃景幻境独步天下,就在于能让假象与真实无缝衔接,中术者浑然不知何时已走进幻境。”
青宸想起在飓滂岛被蜃景欺骗的遭遇,看来连苏仪也未能幸免。
眼前。
“昼城主”拿出一封信,心事重重地说：“曦水蜃族惨遭灭族,幸存族人去玄洲仙宗喊冤。玄洲掌门极为重视,来信要曦阳城协助调查。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好啊？”
苏仪拿过信迅速一览,思忖着说道：“玄洲历来与曦阳城交好，就算要查,也不会怀疑我们。况且当初雇佣游商时，一直都没暴露曦阳人的身份。”
“昼城主”面色一凝,很快又沉住气问道：“你确定，没留下任何证据？”
苏仪眸露疑惑：“城主,当初您不是都确认过吗？”
“昼城主”一愣，迅速说道：“我只是不放心。”他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你说的游商，当真可靠？”
苏仪不由得打量起对方，半晌才道：“都过去多少年了，您从未忧虑过那件事，今日为何突然不放心起来？”
“这不是因为玄洲来信了吗？”“城主”面露尴尬。
苏仪蹙起眉，再次看信：“区区一封信，竟让您如此不安，不像您往常的作风……不对啊，卫掌门要调查灭族大事，怎不派长老带队前来，只写信有什么用……”
她沉默半晌，突然警觉，一掌重重拍在“昼城主”胸口：“你不是城主！”
“昼城主”飞出两丈摔落在地，露出阿公的真容。
蜃景幻境骤然坍塌，四周竟是无人的城郊荒野，不远处就是曦水河岸！
潜藏在蜃景中的阿婆和浔娥中断施法，连忙冲上前搀扶阿公。
“你们是蜃族余孽……”苏仪眸色骤然凌冽，恼怒至极，“竟然设计诓我！找死！”
苏仪撕开一袋香粉，挥出掌风袭去。阿公迅速推开阿婆和浔娥，咬牙起身与苏仪缠打起来。
旁边，青宸看得心情格外凝重：“听苏仪口气，背后主使莫非真是曦阳人？！我记得曦阳人擅长制香制药，武学造诣很一般。你们三个一起，应该有机会制服她。”
浔娥苦笑：“蜃族人唯爱珍珠和蜃景，武学造诣更一般。她当时用了使人酥软的香粉，我们三个渐渐没了力气。”
果然，他们开始腿脚发颤，连保持站立都艰难起来。
阿公拼出最后的力量，死死抱住苏仪的腿，竭力喊道：“你们走！”
阿婆强撑着背起双腿瘫软的浔娥，深深看了一眼丈夫，转头毅然跳进曦水。
岸上，苏仪怒火中烧，眼见老头身体瘫软下去，却怎么都蹬不开他，只能眼睁睁看那一老一少消失在水中。
眼前画面归于黑暗。
回忆到此为止。
再眨眼，青宸便回到了现实中的房间。
浔娥仍躺在地上，泪水涟涟：“都怪我修为太低……拖累娘亲……拖累阿公……”
青宸心生不忍，蹲下轻拍她的手臂：“不是你的错。这一切，应该怪罪幕后主使，还有凶犯，而不是怪你自己。”
浔娥深吸一口气：“这次，阿婆带我走得远远的，来到鹰勾喙城落脚，做工过活……她说，曦水蜃族就只剩我俩了，就算知道了真凶，也斗不过曦阳人。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他们……”
青宸想起在鹰勾喙城，有过两面之缘的蜃族老妪。她满头银发，笑容和蔼。很难想象，她独自消化了怎样的伤痛，才对外孙女说出这些宽慰。
她越想越不忿：“你们既蒙受如此冤屈，为何不去玄洲仙宗请求调查？！”
“我也问过，阿婆说不能去！”浔娥泪流不止，眼里每道红血丝都刻着她的愤恨，“苏仪都说了……玄洲仙宗与曦阳城交好，就算要查，也不会怀疑他们……我们怎能放心？”
青宸拧起眉，心情愈发沉重：“那你们怎不去东溟圣殿禀明一切，请龙神主持公道？”
“茫茫大海，何其浩瀚……听说东溟圣殿位于万丈深渊……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蜃妖，根本不知道去哪找东溟圣殿，也从没见过龙使……”浔娥怅然说道，“我们认命了。”
青宸怔住。
她们认命了。
于是，蜃族村庄的哭喊，消弭在日夜东流的曦水中，再不为人所知。
惹人艳羡的浮阳神木，写进了曦阳人的传记。
青宸站起身，望着漆黑的窗外，一股闷气在胸中升腾激荡。
半晌，她一声长叹：“是圣殿没有管好东溟海，你们不该认命。”
“本来，我只想照顾阿婆，好好活着，再没别的心思……”浔娥恢复了一些力气，强撑着坐起身，缓缓说道，“可前段日子，我在鹰城见到了昼玉，那些记忆瞬间都回来了！”
“我的族人永远长眠在水底，他却好好当着曦阳少主。”浔娥抹去连串泪珠，攥紧衣裙，“我睡不着！”
“如今我长大了，得自己想办法，再不能拖累阿婆……这时我又见到龙使您，心怀仁慈，竭力消弭水患……我心底便冒出一丁点火苗，万一您愿意管蜃族之冤呢……但您似乎有事在身，成了玄洲弟子，我又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打扰您……”浔娥垂下头。
青宸眉目一动，回身望向浔娥：“所以你千方百计躲进玄洲仙船，不是为了升龙，而是为了跟着我？”
“是……但到了玄洲，我还是拿不定主意……您越是一次次帮我，我越无颜开口，仅凭一面之词，就要您一起与曦阳城为敌……”
浔娥将衣裙攥得越来越紧，眸中泻出恨意，“但我竟然看到了苏仪！如今她是玄洲定澜阁长老，天天趾高气扬！曦阳城主也来了，见昼玉成了玄洲第一新秀，得意洋洋地穿街过市……我不甘心……凭什么！他们那般卑劣，却活得那般风光！我们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流离失所，茍全性命！”
“所以，你在今晚动手了。”青宸吁出一口气。
“仇人近在眼前，我每夜都睡不着……听说曦阳城的船明日就走，今日我看见昼玉去了瀛客居，想是方便明早送他父亲……我辗转到半夜，终于下定决心，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也许错过这次，便再没这样好的机会了……”
浔娥擡眸看向青宸，“我以为，今晚回不来了……没想到，竟然又遇到您。”
说罢，她深深伏拜，浑身冒出银色光晕，比前几次更耀眼。
青宸负手而立，凝神看着漆黑窗外，陷入思索。
方才浔娥的记忆里，有个地方让她格外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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