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2）

第四十四章

崔妄转回刑部来时,知道高福仍旧在刑部门口候着，心里琢磨一通，便估摸着迟些时候皇帝也许跟着会到这刑部来。

不由就又想起上回皇帝来刑部给他赐官的事情。

他因出身低,经常是卯了十万分的劲还得不到自己该得的东西，故而多少有些信“命数”。

经历上次那样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他心中便老觉得苏怀月说不定就是他命数里的“贵人”。

因而苏怀月这样一问,他倒也客气,立即便吩咐人去烧了个火盆子来。

等待的间隙中,苏怀月因嫌弃牢狱中腌臜，连坐也不肯坐,只站在牢门口那一头候着。

又把簪子拆下来，松了发髻，用五指细细梳理。

刑部大牢位置不好,常年昏暗，故而壁上总点着烛火。

此时盈盈点点的火光落在这女子身上，给她通身都笼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单单这样站着,就宛如一副写尽诗意的仕女图。

大抵人都是这样，瞧着了漂亮的人物，态度不免就和善些。

尤其是男人。

崔妄因升了刑部尚书,从前心里憋着的老大一团郁郁不得志的怨气尽数散了,这个时候倒也有些闲心欣赏起女子来。

又因高福传的那番话实在是模棱两可,只说是收监,也没说到底怎么个处置法,令人捉摸不透皇帝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因而便向苏怀月笑了一笑：“苏娘子,你我是旧相识了。牢中腌臜,不若便到外面来坐坐。”

苏怀月因着杨诚一事，对崔妄总有些反感,倒没料到一段时间不见，崔妄态度和善了这么许多。

也不推辞，道了声：“多谢。”便大方走出来在桌子旁找了个凳子坐了。

不多时，那火炉子也送了过来，搁在苏怀月脚下。

苏怀月在炉子边烤了一阵，头发渐渐干燥，渐而浑身也就舒坦起来。

崔妄因着新官上任不久，事情很多，叫了炉子来后便自忙去了，只叫两个小吏在门口守着。

苏怀月便百无聊赖地一个人坐在那儿烤火。

因为心里搁着事，便觉得时间过得尤其之慢，宛如放慢了十倍的绞刑。

挨到中午，小吏送来了吃食，皇帝那儿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苏怀月只翻来覆去把这段时间的事情想了一遭又一遭，渐而也是想无可想。

故而当崔妄忙完外边的事又回到这儿来例行审问她时，苏怀月倒也十分配合。

“苏娘子这是犯了什么事了？”崔妄点了点墨，摊开案卷本子，问道。

苏怀月正巴不得他来问自己，只将自己心里一路上攒的那一番话一口气说了。

她知道皇帝会来问崔妄情况，故而添油加醋只在崔妄耳边吹了不少“皇帝英明神武，令人心折”的风。

可巧崔妄也深感皇帝圣明，几句话聊下来，倒觉得与苏怀月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将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崔妄还难得生了几分感慨：“苏娘子虽说是有拳拳之心，此番恐怕还是凶多吉少了呐。”

苏怀月道：“这样看来，崔大人定然是不会为我说情了。”

崔妄笑了笑：“这要看皇帝的意思，崔某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皇帝分忧而已。”

小吏端了两杯茶来，崔妄让了一杯给苏怀月，接着道：“不过倘若我是皇帝，想来是会趁此机会杀了你。”

苏怀月接过，轻轻抿了抿，有些烫，便搁在了一旁。

闻言倒也不忤，只又笑着道：“崔大人一心为陛下分忧，自然是好事。只是帝心向来难测，究竟哪样是忧，哪样不是忧，实在也很难说。”

崔妄听苏怀月这样一句话，其中好像大有由头似的，不免有些狐疑起来。

朝苏怀月看过去，见她只是从容不迫地摩搓着发髻上的一支木簪子，倒让他有些若有所思起来。

他这段时间在京中，倒也听说了不少事。

譬如传言说皇帝似乎看上了个女子，又譬如传言说皇帝在宫中种了不少紫藤，再譬如传言说皇帝对着紫藤萝刻木头簪子。

正这么想着，倏而又见面前女子含笑问他：“曾有人同我说，紫藤萝最是衬我，崔大人以为如何？”

倘或放在平时，一个女子问一个男子这样的问题，足以称的上有些暧昧了。

但此刻两个人皆是各怀心思，这么一句话便如同伸出触角互相试探。

崔妄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到底微微一笑：“苏娘子天生丽质，自然是什么花都很相衬。不过话说到这儿，崔某也觉得确实是紫藤萝更相配些。”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微微一笑。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彼此都不再提起了。

这么一番对话下来，两人不免都生了些隐晦的默契，故而便有一搭没一搭开始闲聊起来。

崔妄这个时辰照例是摆了个苹果，开始练起来袖中飞刀来。

苏怀月在旁边瞧着，见崔妄次次都能射中，留下的刀口与刀口之间的距离也十分均匀，倒想起来上次他飞刀射断吊着杨诚的绳索，不由道：“崔大人好身手呐。”

崔妄谦虚了一句，只说是小时候为讨生活迫不得已练出来的把式。

一番闲聊下来，苏怀月才知道崔妄原是个孤儿，自小就是跟着些三教九流讨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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