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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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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苏怀月闻言笑起来,眼眸狡黠地一眯,伸出两指捏了捏:“有那么一点点艺术加工的成分。”

宋白砚失笑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加工的?”

苏怀月慢慢呷着酒,杵着脑袋回想:“想写封回信是真的,被父亲骂了也是真的,但父亲倒也没有关着我啦。至于到底有没有爱慕之情嘛…”苏怀月摸了摸鼻子,“那还是有待斟酌的。”

“还有那些私心嘛…”苏怀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那就纯粹都是胡诌的啦。”

宋白砚闻言忍不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她:“你啊!这身胆子也不知从谁身上学来的!”

苏怀月只道:“那大约是从先生你身上学来的。我听说皇帝亲自邀请先生出山,还被先生你拒绝了呢。”

师生二人都禁不住笑起来。

笑罢,宋白砚又忍不住嘱咐道,“既然你在皇帝跟前已经是这样一番说辞,那往后这便是你心中真真正正的想法。今夜同先生说的这些话,此后是断断不能再宣之于口的。”

“是。”苏怀月倒也识得轻重,认真应下。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一齐看向旁边温酒的青竹。青竹只把手摇得拨浪鼓一样:“你们别看我!我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就是了,可别想着杀人灭口,我会喊叫的!”

几人又忍不住一同笑起来。

灯火昏黄,团团笼住这难得一段静谧时光。秋雨打在窗框上,淅淅沥沥,伴着屋内喁喁细语。间或响起一声笑,乍然将檐角下栖着的小雀惊飞。

苏怀月一杯接着一杯,只喝得浑身舒坦。酒意渐渐涌上来,便觉得就这样喝酒还不够痛快,只在屋子里疯跑起来。

青竹笑道:“苏娘子怕是醉了。”

宋白砚看着女子毫无章法的举止,只微微一笑:“由着她疯一阵罢。”

苏怀月跑了一阵,有些累,有些晕,一脚踏出门槛,在檐子下站住了,只晕乎乎盯着那漫天的雨丝发呆。

迟钝的脑海中不免还是复盘起日间发生的这一桩事来。

那封信她确实没有看见。她得知有信给自己的时候,是父亲若无其事在饭桌上提了一嘴。而那时传信的使者早已离开。

她压根不知那信是谁写的,也不知那信是什么用意,更不知父亲与那使者发生过什么。只把这当成了生活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很快就搁在了脑后。

后来是她收拾父亲书简的时候,在其中捡到了那张带着酒气的纸笺。那词的风格同她父亲惯常的风格很不一样,不免有些好奇,遂去询问父亲。父亲这才告诉她,原来有人曾给她送过一封求娶的书信,这词便是附着那信而来的。

她摩搓着手里的纸笺,寻思着既然这人有心附词,应当也是诚心,自己也许要写封回信才不至于失礼。但彼时晋城已经陷落,父亲一把抢去了那纸笺,责骂她怎可与乱臣有任何来往,这让他觉得丢脸!于是她也只好作罢。

那时匆匆一瞥,她满以为自己根本没记下这首词,可没想到今□□到了极处,她竟真能从记忆深处把那首词翻找出来。

如今她喝了些酒,看着这细密的雨线从幽黑的天空中直落下来,宛如银丝千缕。脑海中不免就想起那首词的开头。

“夜阑醉卧,狂风冽、铮铮雨急。惊梦起、挑灯遥念,冰河铁骑…”

她伸出手,接住漫天的雨水。点点凉意落在她掌心,又顺着手臂滑落,她忽然便觉得那词中一字一句似乎都有了画面。

意气风发的青年某日醉酒而卧,随后被夜雨惊醒,倚着窗听外头狂风呼啸,雨打西窗。他起身点灯,只觉窗上摇乱的树影宛如沙场上铁骑奔突。

于是顿生诗兴,吟哦成句。落笔的时候不慎碰倒酒壶,清酒溢出,洒落于墨台。他一笑,就着这酒这墨,听着金水河“哗哗”的波澜,落笔成章。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苏怀月一怔。

听澜、听澜…原是这样的来历。

雨点纷纷,落在窗槛上,有几滴溅到宋白砚手腕上,带来凉意。而他那学生还傻乎乎地站在檐子下接雨。

宋白砚唯恐她又受了寒气,只唤道:“阿月,快进来了。”

苏怀月怔怔地应了一声,只觉酒意愈发翻涌。她歪歪扭扭走了几步,头愈重,脚愈重,连门槛也看不见,一脚踢上去,便直往地面栽下去。

宋白砚吓了一跳,忙抢上几步把人接住。好险头没着地,但整个人也松松软软地挂在了他的怀里。

宋白砚摇了摇怀里的女子:“阿月,阿月?”

苏怀月嘟嘟囔囔不知说了些什么,眼眸已然阖上。

他叹口气,将苏怀月往身上架了架。酒气混着苏怀月发上梳头水的香味,猛往他鼻尖钻。温香软玉在怀,他的心忽而狠狠一跳,浑身都泛起来一股躁意。

宋白砚一愣,擡手“啪”一声,给自己狠狠扇了个耳光。那耳光又快又重又响亮,宋白砚白皙的面皮登时是浮起五道红痕。

青竹在旁边看呆了:“先、先先先生,你你你…你这莫不是…中中中邪了?”

宋白砚没说话,只叫来值夜的丫鬟将苏怀月送到房里去,随后深吸一口气,转身便站在屋外头的雨幕里去了。

*

皇帝回了紫宸殿还未有困意,高福觑着皇帝的脸色,屏退了伺候更衣的太监,只叫传膳太监奉了两坛酒上来。

酒是上好的贡酒,入口醇厚,但不知为何,喝起来却似乎总是少了些滋味。

萧听澜将杯盏放下,行到大殿门口。殿中烛火堂皇明亮,将他伶仃一人的影子投在抄手游廊上。秋雨打落在红墙黄瓦,发出清脆鸣响。

他听着这铮铮雨急,便又想起女子今日念起的那首词来。其实这三年来,他亦许久不曾想起过这首词了。

尘封的记忆渐渐被翻出,萧听澜忆起来,这首词原是他入主晋城的那个晚上写的。

晋城一战打得久,打得难,打得所有人都灰头土脸,心里头憋着一口气。故而攻下来这座城池后,当夜便是歌酒大庆。

他与沈千意两人在大宴上露了个脸,随后躲在城门楼上一个小耳房里喝酒。

那晚也下起了雨,是那个秋天的第一场雨,将连日来的燥热与烦闷一扫而空。

沈千意喝多了在城门楼上乱跑了一圈,口中胡乱喊:“秋夜喜雨,秋夜喜雨啊!”又跑进来指着他的脸,拍手大笑:“豪杰英雄,豪杰英雄啊!”

他哂笑一声,拍开沈千意的手。

沈千意摇摇晃晃靠回桌旁,忽而想起来什么,又凑近道:“不、不对,我、我方才的话还是说早了些。英雄之侧,必有淑哲为配。你如今、如今还差、差了这么一位淑哲做配。”

沈千意口齿不清,神色却十分认真,萧听澜听罢失笑:“那沈军师有何高见?”

沈千意却又不答,抱着那酒壶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小曲来:”…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沈千意于唱歌一事之上,实在没有什么天赋。声音喑哑难听也就罢了,还一个字不在调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招魂呢。

萧听澜听得耳烦,只骂他道:“少唱两句罢,容我多活两年行不行。”

沈千意理都没理他,自己唱够了,又问:“你、你知道我有个老师罢?就是,就是太湖那个、那个苏、苏忠…”

萧听澜道:“绿石先生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

这话旁人说起来,倒还有些吹捧的意味。但萧听澜说起来,就满满都是嘲讽的意思了。只因自他起事以来,这苏忠文隔三差五便要写文章骂他。而苏忠文又颇有才名,那文章一出来,便总要在文人墨客手里流转一番,连带着他的大名都快要成为乱臣贼子的代名词了。

可惜沈千意醉了,没听出他的讥嘲之意,仍旧往下说道:“我那老师,有个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圣贤笔墨字字精熟。我瞧同你最是相配不过!”

“不如、不如你修书一封,娶了他女儿。如此,倒也、倒也可以不用再为那些杏林学子头疼。”

萧听澜听得此言,觉得好笑,只道:“你发什么昏话?苏忠文如此厌恶我,怎会肯嫁女儿?”

沈千意拍着胸脯道:“我、我叫人给你送去!我老师看在我的面上,一定会同意的!”

沈千意当时说得过于信誓旦旦,一面说,一面不知从哪里翻出了砚台笔墨,就催促着他写起来。他也是当时喝了点酒,竟觉得沈千意这提议好像也很不错。

为表诚心,他就着自己那时的踌躇满志,先写了那半阙《满江红》。沈千意抢过来读了,指着最后一句点评道:“这个‘沙场点骄兵’的‘骄’字不好,骄兵必败呐,得改!”

萧听澜哼笑道:“萧某不才,自幽州起兵至今,兵锋所指,却战无一败,怎当不上一句‘天之骄子’?骄子之兵,就称一句‘骄兵’,又有何妨?”

沈千意大笑:“好!英雄气壮,口吐虹霓!狂!够狂!”

萧听澜继续写下半阙,未防沈千意忽又开口道:“我,我这老师,性子是有些古板严苛,但,但他其实是,是个好人…往后他若是,若是对你有所,有所冒犯,还请,还请看在我沈某人的面子上,莫与他,莫与他计较…”

萧听澜哑然失笑。这番话说的,倒好像他不是要去求娶苏忠文的女儿,而是沈千意有个儿子苏忠文,他要去求娶苏忠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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