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结局(1/2)
第90章结局
90.
一纸讨伐书,广布天下人。
借着李隆基腐臭的尸骨,天策府上将终于有了充分的理由调兵遣将,直入长安。
全军火速拔营。
七娘原以为从东都走潼关道出发,多少总会受到阻拦,少不得又要见血,谁知一路走来却畅通无阻。
意气风发的女将军勒了马绳,仰头望向面前大开的潼关天险,任风吹拂飞扬的马尾。烈烈风中,袍角翻飞,她叹道:“李亨不顾东都百姓死活,将一城许诺回纥叶护太子的时候,就该知晓民心如流水,一旦失去,可就再难挽回了。”
身旁温顺的白马打了个响鼻,甩甩脑袋。
宁斐自然而然接话:“今日苦果,皆是他们父子咎由自取。七娘做的很好。”
因为已经足够好,便无需再责问自己,揽下重重压力和枷锁。
七娘知晓宁斐的意思,侧目对他浅笑,却并不言语。
她真的做到最好了嘛?
大军一日□□近长安,七娘的脸色也一日日越发严肃。
这一年多来,每场战争带来的伤亡损失,在对抗安禄山时,已然叫她有了清晰的认知。
七娘始终没能思考明白这件事——
明知会给百姓带来伤害,她却还是率军前来讨伐长安,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主将心有疑惑,便不宜一战。
大军驻扎在长安城外河边,整装待发。而数十里外的宫墙内,执意登上大宝的李亨却已经被李辅国和张良娣合谋,逼死在了老父亲李隆基的灵位前。
李亨跪在蒲团上,死不瞑目。
宦官李辅国上月才被封为郕国公,穿一身紫袍金鱼袋,用帕子擦干净了手上的血,笑着对身侧的张良娣说:“陛下追随先皇去了,我等当以广平王李豫为新皇。届时,娘娘可就是皇太后了。”
张良娣眼前一亮,吞咽口水:“我记得,回纥军入东都时,广平王下马求叶护太子了?”
李辅国点头:“正是,殿下是良善心软之人啊。”
张良娣也笑:“软和点好,如此登基之后,才能听话省心些。说起来,长宁郡主贼子野心,已带人兵临城下了,五郎①到底怎么打算的?”
李辅国:“陛下原就打算逃去灵武,我等拥立新帝前往便是了。可惜郭子仪将塞上精兵尽数带走讨伐史思明去了,只剩下些老弱守边。不然,有我亲自带军,三月内便能将两京收复!”
不过,也正是因此,朔方如今是个空架子。
他们要北逃,倒也还算方便。
李辅国把控军政大权已经有段日子了,去年,他还在李亨的授意下,在长安建立了察事厅子,以便侦查举国官员、节度使的动向。
察事厅子的人遍布长安,神通广大,能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逃长安。
李辅国准备好了一切,唯一没料到的,就是广平王竟然反水了。
广平王府内。
李豫正坐在茶案前,与七娘派来城中的探子对望。
李豫不像他阿耶李亨,压根儿就没有称帝之心,更不想做那两个宵小之辈的傀儡。他有自知之明,因此,在七娘派人潜入长安联络时,几乎毫不犹疑地做出了选择。
长宁郡主是玉真公主的女儿。
算起来,他们分明只差了五岁,他却要唤人家一声“姑母”。若他不得不登基,姑母便为大长公主。
这不免叫人想到昔年那位太平公主。
都是出身皇室,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李豫垂眸,自嘲地笑了笑,亲自给前来传话的人倒了杯茶,推过去:“烦请回去告知姑母,侄儿愿里应外合,诛杀我大唐乱臣贼子,收回军权,广开城门,迎姑母与唐军回长安。”
*
夜风中,七娘的双目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
她看着长安城城墙上的守卫、弓箭手被军中好手趁夜割喉。城墙上一片大乱,有人在喊“缴械不杀”,有人试图传递军情,有人毫无斗志逃遁,有人以身撞上冰冷的唐刀,愚忠地捍卫着他的国。
七娘咬紧了牙关。
心想,等此战平息,定要善待这些亡军的家属。
这一夜,李豫顺水推舟,被迫登基为帝后,从中相助策反,尽力减少了此战伤亡。而李辅国和张良娣也被团团包围,死在了长安禁军的手下。
空气里隐隐弥漫着细微的血腥气。
八月酷暑天,长安城在黎明将至中,下起了一场暴雨。
雨水冲刷着城墙,打湿了夯土道,将入目所见的少数尸首洗得干干净净,血水汇聚成了奔腾的溪流,一路流入八水之中,不见踪迹。
唐军在七娘的带领下,高举大旗,终于再度回到了魂牵梦萦的长安。
上将军骑在黑色战马上,一杆银枪背在身后,红缨点点;
她身侧追随着岭南那位用毒的圣手——俚帅宁斐,身后则分别是副将高适,节度使李白,军师李泌等人。
李豫亲自在城门内相迎,看到年轻的女将军身后追随着这么一群治世平乱的文武贤臣,先是一怔,随即下车拱手道:“多谢姑母远在东都,还能挂念着侄儿,赶来相救。”
这是主动示好。
七娘笑了,也翻身下马,拱手向李豫行礼:“陛下为了东都百姓,不也挺身而出,站在了叶护面前。臣与陛下同是皇室出身,只要受这一份供养,自该为大唐子民倾尽所有。”
“姑母说的是。”
“不过——”七娘眼底无笑,弯唇打量着面前人的表情,低声问,“我代天下人讨伐国贼李辅国,因此叫你阿耶丢了性命,陛下不怨吗?”
李豫怔了怔,有些憨厚又恭顺地摇了摇头,随即又苦笑:“朕不想骗姑母。阿翁的死并非阿耶所为,姑母却广发布告扣在阿耶头上,朕的确因此有过怨言。”
“但朕更深知,阿翁与阿耶都非圣贤,先后筑下大错,是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的。姑母这般作为,实则已算是……十分温和。”
至于李唐究竟还能不能称为李唐,也绝非他能左右的。
他这位姑母尽得人心,若一心想要延续武周荣耀,迁都洛阳,只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了。
李豫打定主意,又开口道:“昔年阿翁弥留之际,常常吟唱一首诗,大约是他老人家有感所作,姑母不妨听一听。”
“刻木牵丝作老翁,鸡皮鹤发与真同。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李豫打着节拍唱诗完毕,笑道,“此诗名为《傀儡吟》,阿翁唱来满是寥落之意,然而我却觉着,若能叫大唐重振中兴,作个这般老翁也无妨。”
李豫比七娘想的还要通透。
她这一路走来,各方节度使从冷眼旁观,到态度逐渐有了转变。如今一入长安,各处更是纷纷响应起了那份“讨伐国贼李辅国”的号召,好像响应得慢一些,就要被她“抹杀”一般。
七娘不免有些无奈好笑。
她掌握着绝对的兵权,在这风雨飘摇的大乱之初,的确很容易让人心生畏惧。
她也不在意,不解释。
这份畏惧能够帮她更迅速的重建大唐,何乐而不为呢?
当初在岭南道推广种植亩产更高的小麦和水稻,各式肥料,修路,垒城墙,下水设施等等,如今都能在满目疮痍的长安再次施行了。
这事儿利大于弊,可行!
国贼已然诛杀,七娘此刻不愿再去陷入政治斗争的阴暗中。
她收回神思,笑问:“我听人说,陛下一直在寻失散的皇后?”
安史之乱爆发时,沈氏还只是王妃。
李豫就是那时候跟沈氏断了联系。
提起这事,李豫的表情都变了,露出几分无法遮掩的焦急和自责:“当初长安大乱……是我不好,没照顾好她。姑母从东都过来,难道是有消息?”
七娘冲后头招呼一声:“皇后当年被叛军俘虏押送东都,此番正好被我碰上了,就顺道护送回长安来。这回人交到陛下手中,可莫要再丢了。”
七娘兀自说着,李豫早就大喊一声“珍珠”,与沈氏抱在一处涕泪横流,互诉衷肠起来。
七娘他们这帮人最爱看乐子,瞧了好一会儿,又打趣地沈氏红了脸,这才就此作罢。
李泌是半路才来追随七娘的,有些诧异问:“上将军一贯如此吗?”
李白答:“就是个疯丫头,相处的时日久了,长源你自然明白。”
高适乐呵呵道:“对,七娘这般性情,都是随了她师父。”
“高三十五!”
两位有头有脸的节度使,就这般十分不稳重地打马追逐而去。
李泌:“……”
看来,他也算是上贼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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