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2/2)
在凉州神驹竭力奔驰下,厮杀声与惨叫声都很快随风远去。周棠擡手抹了把脸上温热的液体,继续策马朝西北而去。
而在同一片夜空下,文照也率领着凉州军正朝洛京方向急行而来。
文成飞和郑红棉一左一右在她身侧。
“大兄,此事涉及重大,是否由我先回并州调查一番,等确认无误了再向陛下禀报?”文成飞大声道。
文照摇头,“左达胆小,且他与陈近素无过节,断不会捏造这样大的一个罪名试图栽赃当朝大将军。”
郑红棉道:“可杀良冒功的罪名实在太大了,君侯如今与陈近关系尴尬,若亲自出面告发,岂非彻底同大将军和陈贵人撕破脸皮?不如私下里写信给陛下,暗中揭发?”
“若无要员出面首告,凭借陛下对陈贵人的恩宠,此事说不定真会被压下。陈近害我并州百姓,我岂能容忍他有脱罪之机?”文照状似平静,攥着缰绳的手却在咯咯作响。
郑红棉见状,叹息一声,再不说话。而文成飞亦是被激起胸中怒火,“正是!这次我非要亲手宰了陈近那畜生不可!”
三个时辰前,文照率军来到途中某县,此后的路远离京城,沿途条件只会越发艰苦。文照便令将士们在县城外驻扎,而自己则步入县中驿站小憩。原平侯大驾光临,驿丞自然忙前忙后、周到异常,就连备下的热水中也撒了新鲜花瓣。
文照正欲解衣沐浴,文成飞却突然来报,说是上郡老李的兄长,带着左达的急报要见文照。
刚提到上郡老李的兄长,文照还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再一说起左达,文照立即就记得了——来人多半便是左达身边的李亲卫,曾帮着自己和左达牵线过的!
营中不便待客,文照立刻穿好衣服,直接让文成飞把人带进了自己房里。甫一见到李亲卫,文照还没来得及亲切问候,他便“噗通”一声跪下了,大声哭嚎道:“君侯,救救并州啊!”
“李大兄,你这是作什么?”文照温声劝慰了几句,“家乡出了什么事,你尽管一一告诉我,我一定为父老乡亲做主。”
李亲卫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当日陈近来并州修筑河堤,非要我家左中郎将前去拜谒……”他从左达被迫下山说起,一直说到左达被陈近逼逃,“左中郎将为保全自身,就……就带着我们趁夜逃走,躲入山中。本打算待陈近离去后就亲自来向原平侯谢罪,可谁知……谁知一出山,发现有数县惨遭血洗,不仅是青壮年人,就连老弱妇孺的头颅都被生生割去!左中郎将原先还当是山匪为了泄恨所致,后来寻到幸存的人一问才得知,竟然……竟然是陈近那狗贼命朝廷大军所为!”
听到此处,文照哪里还不明白,“杀良冒功”四个大字如同重锤般轰然砸向自己的天灵盖。虽未亲眼所见,但她几乎可以想见当日的场景——血流成河间,狞笑的士兵,满地无头的尸体,老妪躺在地上艰难地呕出最后一口气,被削去半个头颅的母亲僵硬地抱着自己死去的孩子……
“我说他怎么突然就打了胜仗,”文照有些怔忪,失神地道:“原来他只是对百姓动了手。”
李亲卫说:“数个边县横遭此难,民意沸腾,再难压制。如今有不少人为报血海深仇,都加入太行山逆贼一伙,如今叛军声势浩大,朝廷却迟迟没有动静,并州州府已然弹压不住,左中郎将听闻君侯正在洛京,便命我速速前来报信……老天有眼,总算是赶上了!”
“君侯,要为我们并州百姓报仇啊!”
“你放心,”文照缓缓站起,她伸手捏住了李亲卫队肩膀,哑声道:“我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文照命文成飞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开拔返程回洛京。
待文成飞和李亲卫走后,文照又呆坐了一会儿,恍惚间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事儿没做,于是僵硬呆滞地起身,俯下身子,往脸上泼几捧水,她才恍然察觉,水已经凉透了。
凉州军训练有素,如臂使指。文照的命令下达不过两刻钟,一千军士便已再度集结完毕,浩浩荡荡地踏上来路,直到月至中天,也未曾有一刻停歇。
文照擡头看了看夜色,正犹豫着是否要让将士们原地休整半夜时,洛京方向远远地一匹单骑朝此处疾驰而来。众将士顿时警觉,文成飞和郑红棉更是拔刀在手,将文照牢牢护在中央。
而文照的心却莫名突突乱跳两下,她若有所思,擡手让众人将兵器放下,“放那人过来。”
话音刚落,那黑夜中跑出的人忽然高声呼喊起她的名字——“文照!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