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2/2）

“自然不是。”文照说：“臣出身古文经学派，与以南阳周氏为首的今文经学派早已势同水火，彼此不能相容。今文经学派近来与娘娘您的兄长，陈大将军结为一党，臣疑心他们要推举陈贵人所出皇长子继位。听闻娘娘与令兄素来不睦，若彼等诡计得逞，只怕娘娘与微臣皆要遭灭顶之灾，所以漏液前来，请皇后相助。”

她说话如此直白，简直是一点情面也没留，饶是陈皇后见惯大场面，此刻凤眸中也不禁闪过讶然，噙笑道：“我好像知道你为何升迁如此之快了，原平侯，如你这般的人物，本宫确实从未见过。”顿了顿，她又道：“如此也好，省去许多麻烦。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了罢。”

文照说：“臣任凉州刺史之期未满，此番述职之后还需回返凉州，不知何日方能回京，此期间皇宫种种，若娘娘愿意，还请娘娘执掌。”

“这是自然。册封圣旨与宝印皆在我手，本宫依旧是名正言顺的皇后。”陈皇后擡手轻轻捋了下鬓边的散发，她随之转眼看向文照，“只是，本宫却不知你是打算除掉陈近和陈娇后继续推立姜原，还是……”

“臣决意废长立幼，推皇次子姜叡继位。”文照迅速地道：“皇长子年过十三，已经懂事，若杀其母却留其子，无疑是养虎为患。而皇次子年仅七岁，先不论记事与否，单是留给娘娘与臣筹谋的时间就要宽裕不少。”

陈皇后微微挑眉，“你竟然想要推姜叡继位？你可知皇长子姜原是本宫的嫡亲外甥，而姜叡的生母王美人，宫中人人皆道是本宫亲手毒害了她……”

“娘娘，你我如今既在这深宫之中，还要谈所谓的亲情血缘，就过于可笑了。”文照淡淡道：“至于皇次子的生母王美人，难道真的是皇后娘娘毒害的吗？”

陈皇后先是怔忪片刻，随即她竟仰头大笑起来，好半天才止住，她用指腹轻轻拂去眼角泪珠，讥笑道：“不错，本宫何曾害过王美人？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兄长和妹妹，蓄意构陷罢了。”说罢，陈皇后竟亲自走下阶来，从文照手中轻轻拿起金簪。文照擡眸与之对视，见陈皇后眼中含笑，幽幽道：“文照，你真是不错。”

金簪再度易主，也代表陈皇后正式加入文照团队。

但这也是必然的事，因为无论是陈皇后还是文照，都没有别的选择。

“只是……”陈皇后略微迟疑道：“废长立幼，自古便是取乱之道，你若真公开推姜叡上位，只怕会引来群臣参奏，到时别说是陈近和今文经学派，只怕你的老师陆太尉，都会站到你的对立面——你真能顶住天下人的攻讦吗？”

“自然是顶不住的。”文照口角浮起一丝晦涩的笑意，“只是，将承受天下人攻讦的并非微臣，而是陈近和南阳周氏，他们妄图篡位、有意谋反，本就人人得而诛之。”

陈皇后诧异道：“你竟有法子引其行谋逆大事？”

“无需我施计，”文照沉声道：“而是他们已经在谋逆了。”

这个猜测在翌日文照亲眼再见姜望后愈发得到了证实。

姜望在文照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个白净的、慵懒的、养尊处优的青年人，可眼下，他依旧高居上首、华服着身，面色却白中泛灰，眼下青紫一片，脸颊深深地凹陷着。他望着文照，有意启唇说话，却忍不住呛咳起来。

虞泽见怪不怪，立即轻拍姜望后背，同时温言安慰，待姜望咳嗽平息后，立即奉上茶盏，再以绢帕细细擦拭唇畔。

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后，姜望才终于深深喘过一口气。

文照适时表现出一个心腹臣子应有的关切与体贴，“陛下怎的如此憔悴，可是近来感染了风寒？”

“风寒？啊……对，就是风寒。”姜望哑声道：“不妨事的，只是前些日子天气骤热，一时贪凉穿少了而已。”

姜望的病躯是否真是为风寒所致，文照与虞泽俱是心知肚明，但既然连虞泽都劝不动姜望，文照也不必去强出头，白惹领导不快。她只道：“臣从凉州带了些特产草药，都是能温补进益的，此番特来进献给陛下。”

姜望只当是下属的一番心意，含笑擡手，让虞泽收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虞泽和文照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暗暗一点头。

这药当然不是助姜望归西的，作为目前文照的最大助力，皇帝还不能倒，所以文照找到了何姣姣，问她有无五石散的药方。

五石散贵重，寻常医师处恐不得见，也就是身为大鸿胪之女又正在修习医术的何姣姣可能有所收藏。

“五石散？怎么长明你也想服食此物？”

何姣姣秀眉紧锁，“近些年来，洛京城中风行此药，我亦对此有所研究，发现服五石散者，初时精神焕发、体魄增强，可随着服药时间增长，内里却会逐渐掏空，变得虚弱异常——所以我同外祖父猜测，此物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