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2/2)
周淮叹声道:“老夫收到此绢后不久,就听到了凉州大捷的消息,想来是前将军兵败,与文将军彼此生出龃龉,惊慌之下,这才向老夫求助。”
文照微微拧了拧眉头,冷声道:“大司徒确定此绢由马燕亲手所写?”
周淮无声一笑,“将马燕过往手书取出,对比字迹便可知真假。”
姜望略感不安,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有丝毫徇私,只得再一摆手,令虞泽命人找出过往马燕上奏的文书。
两厢一对比,这白绢果然是马燕亲手所书。
周淮举着白绢,一双昏花老眼此刻精光爆现,死死盯住文照,“敢问文将军,前将军马燕究竟是怎么死的?”
“马燕是自裁而死。”文照抱着双臂淡定自若地道:“马燕先在陇西兵败,后又被我戳穿暗通北戎一事,一时羞愧难当,持刀自裁。盛之亦是见证之人。”
“是的,叔父,我亲眼看着马燕自裁的。”周棠站在文照身后信誓旦旦地道。
站在人群中的何朔嗤笑出声,“光禄勋是大司徒自家子侄,他都站出来作证,想必马燕确系自杀。”
有今文经学派的官员出声辩驳:“若马燕是自杀,为何还要在死前写下绢书千里向大司徒求救?!”
“此一时彼一时,人的想法总是在不断变化的。且世间有擅模仿笔迹之人,此绢也未必真是马燕亲手所书。”陈潜转向周淮道:“大司徒,即便此信为真,但既然有光禄勋为原平侯作证,也说明不了什么。”
姜望眼见风向变化,赶紧咳嗽了两声,拉起了偏架,“朕以为陈廷尉此话有理,既有原平侯、光禄勋二人皆为马燕自戕的见证,想必此言不虚。”
白绢上书被驳倒,周淮依旧波澜不惊,他嘴角含笑,向皇帝拱手称“是”,随即将白绢收起,继续问:“文将军意图将这么大一盆脏水往我侄儿身上泼,不会就只有这两个人证吧?”
“自然有别的证据。”文照也从自己衣襟处掏出一块白绢展开,“我有马燕生前供述证词在此,马燕已签字画押。”
马燕的供词说的正是他所知的周梧私押檀述耶及之后与檀述耶暗中勾结的所有事,这块写满了字的白绢在众臣手里传阅了一遍,最后落到了姜望手中。姜望心中是早已给南阳周氏判了死刑的,他只是潦草看了几眼,便瞥向周淮,“大司徒,你还有何话说?”
周淮捋着胡子“呵呵呵”笑了两声,“陛下,臣想说的话,方才陈廷尉都已替臣说过了。”顿了顿,他幽幽道:“世间有擅模仿笔迹之人,那口供的画押也未必真是马燕亲笔,不是吗?”
陈潜、何朔等人面色登时就不怎么好看了——好家伙,怪不得刚才上蹿下跳演那一出,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质疑周淮手中那块白绢的真实性,那么连带着文照手中这份证词的真假也要打个问号。若承认周淮手中的白绢确系马燕亲手所书,那么纵使有周棠作证,文照也洗不脱私杀前将军的嫌疑,流言蜚语会自动繁殖出各色离奇的版本,将文照原本光辉无暇的原平侯形象蒙上一层阴影。
眼见古文经学派这头风头一滞,今文经学派那边又跳起来了。
“仅凭两个地方小官的证词就想给周太常定一个这样大的罪名吗?”
“荒谬至极!如此当堂污蔑同僚的清白,原平侯实在太过跋扈!”
“若是没有旁的证据,原平侯就该给周太常当众致歉!”
在声声力挺中,周梧又渐渐挺直了腰板,冷眼朝文照刺来。
文照也平静地回视他,道:“谁说我没有别的证据。”
她一低头,对那跪在地上的两人道:“说说吧,你们手里还存着什么好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到贾岩与胡悦身上,这二人一时战战不敢言,文成飞见状冷哼一声,那种仿佛刻入骨髓的惨痛回忆再度涌上神庭,贾岩一个哆嗦,立即高声道:“我们有周太常的往来信件!”
胡悦也紧跟着道:“对!对!周太常和我们的往来信件我们都保存着,他是如何吩咐我等私纵檀述耶、如何给檀述耶开条件的,桩桩件件,信上都有写!”
陈潜急忙追问:“那些信呢?”
贾岩、胡悦二人异口同声道:“都已在文将军手中!”
周棠适时从衣襟中取出数块丝绢,全都放到文照手中。文照一扬手中绢布,看着周梧歪了歪头,“周太常,可要来认一认你自己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