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1/2)
一一九
从前甘欣想象中的兽王宫是充满自然气息的,兽类总以各自种族的天性为荣,不太喜欢人族的任何束缚。再联想昔日顾屹在她那儿毫不挑剔讲究,什么苦都吃,什么累活儿都干的模样,甘欣想当然地觉得兽王宫的环境应当是质朴又归真的。
所以饶是甘欣已经被顾屹寝殿内华丽得眼花缭乱的布局震撼过,又在灵龙魂魄的指引下稍许逛过里界花园,还是没发克制脑海中对里界先入为主的印象。
于是在这宫殿内,又一次被某个灵兽前辈过于奢靡的喜好震撼。
她是想要快些找到顾屹,抱住他,然后与他一同品味下过去的。
可是在衔玉的带领下路过这些华美的装饰时,甘欣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的欲|望。
越是往宫殿中间走,墙上乱七八糟的装饰倒是少了许多。甘欣便猜测,此地距离顾屹平日处理政务的地方已经十分接近了,所以一应装点全都按照他的喜好来。
也许比起他那风格怪异的寝殿,顾屹耗在此间的时间更长,所以这里的各个角落,才会带上更多属于顾屹的气息。
甘欣见到顾屹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大殿的中央。
背后是一把镶嵌着拳头般大小红色宝石的髹金座椅,最上方盘悬着一条神采奕奕的龙。
可在他面前放着的,却是一张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黑木长桌。就好像是这位兽王无处伏案工作时,随手从一旁树林里劈了半棵拿来用的。写得顺手了,又对用具没什么讲究,即使知道它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也懒得着人置换,就沿用到了现在。
格格不入的也不止这张粗朴的桌子,还有它旁边纹风不动的顾屹。
他太安静了,眼神里没有半点光彩,整个人像是随时要散在天地间一般。要不是甘欣原本就冲着他来,又太过熟悉顾屹的气息,恐怕都察觉不到这里还坐着个人。
那深邃的眉眼,薄如蝉翼的唇,肩宽腰窄的身形,光是静静坐在那里,都美得像天神亲自刻凿出来的一尊墨玉雕像。
也如雕像一般的,死气沉沉。
甘欣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走向顾屹的脚步都轻慢了些,像是在担忧她但凡多弄出一些动静,这尊精致的雕像就要原地碎裂开来一样。
直到甘欣站定到顾屹面前,他的眼睛里才因为倒映出她的身影,而看起来有了些生气。
“甘欣?”顾屹唤道。
“嗯,我在。”甘欣弯腰,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与顾屹相同的位置看他,“喊我做什么呀?”
她的声音软软的,虽然透着些没休息好的疲惫,但与顾屹在素髅花展现的幻象中听到的那种绝望又伤感的截然不同。
她身上穿着的也是层层叠叠,转起来像花儿一样的华美裙摆,与那干练紧致、到处都有被燎伤划破痕迹的弟子服毫不相似。
不管是头上,手上,还是脖颈处,发梢尖,甘欣浑身上下都留下了他的气息。
这是他的甘欣。
这一世平平安安,娇纵可爱的,他的甘欣。
甘欣看顾屹只用吃人般的目光盯着自己,什么都不说,觉得好生奇怪。
但她现在是彻底不怕顾屹了,不管被顾屹用什么眼神看着,都没有要躲的意思。甘欣只是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又短时间里想不出个结果,就想用手摸摸他的头。
可手才一擡起,甘欣就感觉自己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往前一头栽了过去。
是顾屹握住了她的手,将自己往他怀里猛地一拽。
甘欣鼻尖猝不及防地撞到顾屹的肩膀,“唉哟”一声呼痛才刚溢到嘴边,就被甘欣重新咽了回去。
她听到了耳畔剧烈又慌张的心跳声。
明明她的耳朵都没有贴到顾屹心口,却都能将顾屹的失态感知得无比分明。
虽然鼻梁被撞得很疼,以至于生理性的泪水都被刺激了出来。甘欣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忙不叠抱住顾屹,问:“怎么了呀,做噩梦啦?”
她的声音比方才更显柔和,可却没能成功安抚到顾屹,反叫他收紧臂弯,将甘欣抱得更紧。
良久,他才低头用脸颊贴了贴甘欣的耳朵尖,然后说:“嗯。”
低沉的嗓音炸着甘欣的耳膜,让她的心跳也同顾屹一样,往杂乱无序的方向跃去。
甘欣红着脸抽出手,拍了拍顾屹的背:“蛇王也会做噩梦呀,梦到自己变成黄鳝了吗?”
顾屹:……
甘欣想象了一下,成功把自己逗笑了:“不说胡话了,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呀?”
顾屹没接她的话。
若是可以,他恨不能将脑海里的那段记忆直接消除干净。
他一点都不想把眼前这个活蹦乱跳,比世界上任何一抹色彩都要鲜亮的姑娘,和那个浑身布满血污,被魔修们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联系到一处。
顾屹从来没有否认过他们灵兽一族的残暴天性,可要与某些人族的劣根比起来,他们那点小儿科的恶念根本不值一提。
猛兽玩弄猎物,也不过是喜欢那种对弱小者的掌控感。享受他们对自己的恐惧,亦是在行驶强者权利。可当他们决心要杀死猎物的时候,就一定是一击毙命的。
因为痛苦这种事情所带来的感同身受太过强烈,不管他们与其他族类有多么大的差别,在这一点上并无不同。哪怕是他们这种天生情感淡漠些,热爱鲜血与战斗的生物,也绝对不喜欢过度体验痛苦本身。
而他们却对于甘欣的痛苦熟视无睹,只是在谋划着怎么样能强留着她一口气,好让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探索驭兽师的血肉如何能帮助他们隐瞒过天道的审判,最大限度地增长自己修为。
顾屹都不知道甘欣是怎么扛过那些实验的。
她那么小的个子,那么瘦弱的肩膀。
怎么会装着如此坚硬的骨头。
“不肯说就别抱我啦!”甘欣不悦的声音响起,“你总这样抱我,会把我勒疼的呀。”
这几日甘欣都对他这样的行为抗议过好多次了。
甘欣说的每一句话顾屹都记得很牢,可他并不习惯控制自己的力气——哪怕他已经万分小心,好像还是一不留神就会让甘欣觉得不舒服。
她是这样一个经不得碰的大小姐啊。
是他一点点痛都舍不得让她经受的大小姐。
“要抱的,我轻一些。”
顾屹亲吻着甘欣的额头说:“下次再弄疼你,你就掐我提醒一下。”
“掐你有用吗?”甘欣气鼓鼓地说,“你肌肉那么硬,鳞片也厚实,掐你哪里能让你觉得疼?”
可说着这话,甘欣自己突然不自在了起来。
好像不管是顾屹还是她自己所言,听着都有点奇怪。
于是甘欣眼疾手快地堵住顾屹的嘴,避免他再接出什么奇怪的回应来。
虽然这里只有她和顾屹两个人,可甘欣脸皮太薄了些,经不住顾屹的任何调侃。
……只有,两个人?
甘欣僵硬地从顾屹怀里擡头,看向一旁仍然维持着狐貍本体,却将自己盘成一团,试图减少存在感的衔玉。
她立刻想原地炸开。
顾屹完全没弄明白甘欣误会到哪儿去了。
他只是感受到了怀中之人的异样,就顺着她的视线找到了旁边的衔玉。
甘欣又想摸狐貍毛了?可看这个架势,似乎和平日里看着衔玉垂涎欲滴的模样也不太一样。
还是她嫌衔玉的存在有些碍眼?
顾屹又扫了衔玉一眼。
是挺碍眼的,他挤在自己和甘欣这边做什么?
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学不会长点眼力劲。
顾屹的审视目光攻击性太强,衔玉就算埋着头,也感受到了自己被一股凌厉的视线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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