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2/2）
衔玉微微惊讶：“竟真是被我说中了？素髅花果然厉害。”
“素髅花能不能做到我不清楚，但只要素髅花的创造者还在这里，锦鲤应当就能活。”
“……创造者？”衔玉没能理解顾屹的话。
素髅花是孕育天命者的神物，能创造它的，大概就是天道了。天道无处不在，亘古长存，锦鲤哪里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值得天道为它倾顾？
顾屹轻笑一声。
什么天不天道的。
那分明是前人的不甘与遗憾滋养了一方土壤，才叫他们的埋骨之地上开出了可以照拂后代的花。
而自己、千彦、衔玉等人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天命者，只是一群被选中的幸运儿，站在祖辈铺好的基石上，代替他们走出他们终其一生没能脱离的宿命。
衔玉听得愈发迷糊，顾屹也无心与他细说，想着反正等回了里界，他自然会知晓。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甘欣知道这件事。
虽然顾屹有信心锦鲤能回到大家的身边，可是这些日子以来甘欣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的了，他担心这已经是甘欣的极限，哪怕锦鲤只是暂时地离去，这个消息也有可能彻底压垮甘欣。
所以他打算把甘欣连骗带哄地带回里界，先将她和驭兽师们隔离开来，等确定锦鲤回来了，再带她们一起回去。
对此衔玉表示：“大王，我觉得您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屹剜了他一眼：“不要学点人话就乱用。”
“真的呀。”衔玉说，“什么担心大小姐受不了打击……大小姐哪有这么脆弱，我看她好着呢。大王您是不是就想借着锦鲤的名头把人骗回来里界安家？”
顾屹：……
不得不说，他心底深处，确实藏着这么个阴暗的念头。
雄性灵兽体内留存的兽族天性，让他们不管境界多高，都会有强烈的领地意识。
将心爱之人带到自己的领地中，会让他们有占有欲得到满足后的强烈安全感。
其实原本顾屹已经接受甘欣的院子是他的家了，有甘欣的地方，便是他的领地之一，甘欣去到哪里，他便愿意跟随到哪里。
可是知道他身份后甘欣的躲避，让他心底升起浓烈的不安。
那些过往熟悉的地方，在顾屹眼中不再那般亲切，反而成了会与他争夺甘欣的存在。
这种时候，将甘欣带回他熟悉的地方藏起来，不让她有机会离开自己，成了顾屹毋庸置疑的选择。
只要甘欣的态度不改变，顾屹迟早会把她捆回里界的。现在出了锦鲤的事情，也不过是让他的计划提前，并且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
可是真实想法归真实想法，被下属这般不留情面地点出，顾屹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眼睛。
“你不也是吗？”
许久未回兽王宫，衔玉怀念地扫试了大殿四壁一圈，冷不丁听顾屹凉飕飕的话语，僵直住了身体，发出困惑的声音：“啊？”
“借着替锦鲤重塑身体的名头，回里界躲起来，正好能冷却下你不愿意面对的，自己对驭兽师的依赖和喜欢。”
依赖和喜欢。
衔玉几乎没想过自己和任何人族之间，会建立起这两种肉麻的关系。
他一直在回避这件事。
哪怕衔玉早就认可了驭兽山庄众人，也习惯了檀山表界的生活，可他一直在给自己找各种留下来的理由。
为了安逸的生活，为了满足他好吃懒做贪图享乐的本性，为了大王，为了大小姐身上有益于灵兽修炼的气息。
为了邱向荣给他准备的舒适狐貍洞，为了邱寻枝三天两头给他送的桃酥和梨膏。
反正不是为了他离不开驭兽山庄，离不开那些在他心头占据越来越重要地位的驭兽师和灵兽朋友们。
衔玉甚至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承认那些人是他的朋友。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开始在意驭兽师们，是不是真的在乎他，和他们在乎任何一个同伴一样无法轻易舍弃自己的时候，衔玉即使给自己喊了停。
他不能再这样陷进去了。
云谷一战，再救锦鲤一命，就当是他给自己内心这份黏糊感情的一个句号。哪怕以后还要回到驭兽山庄，他也会守好自己的本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投入多余又无聊的情绪。
“你这样很像人族。”顾屹说。
这个说法，放在平时衔玉是不愿意认的。
可是仔细推敲一二，他这会儿竟然觉得顾屹说得没错。
他最讨厌人族的七窍玲珑心思，和虚伪做作的神态。可是面对真情扭扭捏捏的他，如此不坦荡爽利，确实没了灵兽的优点。
“我只是……怕失去而已。”良久，衔玉讪讪道。
怕承认了自己的喜欢，就再不能承受失去的痛苦。
还不如一开始就将自己和旁人划清界限，以为这样就能守得一片清净，不会被任何分别伤害。
可是不知不觉中，他早就已经没法割舍这份在乎了。
“你自己慢慢想吧。”顾屹说，“我先去古兽王碑那里。”
兽王碑的前方便是素髅花坛，衔玉猜不到顾屹如何能让锦鲤的复活有十足把握，便打算跟上去一探究竟。
可是顾屹却制止了他。
“你替我去甘欣那边，看看她喜不喜欢那宫殿。若有什么不满意和不妥当的地方，去置办一二。”
原本顾屹是想陪着甘欣先安顿下来，再去考虑解决锦鲤的事情。
可不知是甘欣对他的畏惧太过，还是他那句让甘欣拿自己做交换的话彻底惹恼了她。回里界的一路上，甘欣一声不吭地跟在他们身后。顾屹问话，她不回；顾屹想上前拉她，她就红着眼睛躲开。
顾屹怕惹急了甘欣，等到回了里界，他只好叫了只眉清目秀的花栗鼠，帮着他把甘欣先带到自己的寝宫歇息，想着等甘欣什么时候愿意与他交流了，他再慢慢接近她，扭转自己在她心里的可怖印象。
可那花栗鼠虽然长相可爱，能讨甘欣欢心，但做事不太周道，话又碎又密。顾屹怕他没什么分寸，与甘欣说了不该说的话，便打算派最懂花言巧语的衔玉前去做个说客。
有熟人相伴，甘欣也更容易放下戒备，适应里界的生活。
但是衔玉听令前去后，并没有机会替顾屹说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