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2/2）

可她还不能放弃，万一希望就在这最后几个门派之中呢？山庄数百名弟子和灵兽还在等她去救，千彦在魔修手中生死未卜，还有一个人守着她院子灶台上的白烟袅袅，好让她回去的时候，能吃上笼屉里最美味的点心。

甘欣突然呕出一口鲜血。

那院子里的人是谁？为何她脑海中会出现这么一个身影，却怎么都看不清他的五官。她辟谷多年，早就没有进食人间佳肴的习惯，院内又怎么会设有灶台，还有人专门为她准备吃食……

她扶着身边枯树站起，踉跄跌落，又借断枝撑着自己站起……

如是往复，终于在最后一次摔倒在地的时候，甘欣听到头顶上空传来一阵空灵的啼鸣。

好熟悉的悲鸣，仿佛要击穿她的神智，唤醒她沉睡不醒的清明。

与那声音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和他焦急的呼唤。

“甘欣，醒醒。”顾屹捏了捏甘欣耳垂，又不住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醒过来，别被它困住。”

甘欣倒吸一口气，急促地喘息起来。

好一会儿胸口的起伏才和缓二三，她抓住顾屹的手：“我变成了她。”

“看着她在那个关头举棋不定，最后走出了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一步……我还以为那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其实是我的意识完全被她操控过去，与她一同走了遭往事。”

高阶的秘境就是会逐步侵蚀闯入者心智的，如今这里幻境与禁阵的作用完美交叠到了一起，便愈发叫人分辨不清今夕何夕，是真孰假。

顾屹在甘欣与他说着话，却忽然放空了眼神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本想让甘欣试着自己挣脱束缚走出来的，可时间过得越久，顾屹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浓。

望着甘欣惨白到不见血色的唇，顾屹想，不能这么下去了。

他的鳞片只能作用在甘欣的躯体上，无法将她迷失的神魂寻回来。

苦思冥想了一番，顾屹抱着甘欣，对虚空冷声说道：“前辈若是看够了热闹，便给指一条明路吧。”

“……真是没礼貌的后生！你那么厉害，怎么自己不想办法，遇到问题就知道求助祖宗。”灵龙尖声回击，却因被身边之人轻轻拍了下，强压下怒火，不情不愿地说，“我们并不存在于被回溯的时空之中，在此地勉强只能聚出个灵视，甚至都不能显形，自然也无法施展术法。”

顾屹说：“她陷得太深了，硬要将她剥离出来不是不行，只怕会对她造成短暂的负面影响。”

“那早点拉她出来不行吗？”灵龙继续攻击道，“还是你自己做事拖泥带水，不够果决之错。”

“甘欣她希望知道从前发生的一切。我只是想保护她安全归来，并不打算干涉她想做之事。”顾屹回答，“前辈们若是无其它建议，就请自便，我再想想办法。”

一番沉默之后，云端传来随春生的声音。

“它也在回溯的时空里。”他说，“只要能得到它的帮助，就能保满满毫发无伤地醒来。”

……

“大约就是经历了这么些事，然后我听到了青鸟的声音，就醒了过来。”甘欣将自己所见复述给顾屹，思索片刻，有些不解地问，“可是为什么我能听到山灵的声音？”

顾屹信口拈来：“此处在檀山地界，有山灵现身并不奇怪。它方才自空中飞过，我用术法冲它打了个招呼，请求它帮着把你唤醒，山灵就答应了。”

甘欣：“……山灵这么好说话？”

“是啊。”顾屹面不改色，“它是檀山的守卫者，为自家弟子做点事怎么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甘欣又觉得哪里不对——那可是古老又神秘的山灵一族，哪那么容易就能和世人交流上，还有闲情逸致随手解救个被淆乱神思的小辈。

可顾屹说得一脸理直气壮，甘欣就觉得没理由质疑他的话。

见甘欣欲言又止，似乎信了两分这无稽之谈，顾屹在坦然自若的外表下轻轻松了口气。

山灵是和上古神兽一同亘古存世的生灵，腾蛇作为灵龙神兽后裔，顾屹继承了能和山灵沟通的血脉。

经过灵龙的点拨，他很快召出了青鸟，恳请它用山灵的鸣叫让甘欣得以摆脱秘境和禁阵的双重束缚。

山灵几乎是立即答应下了顾屹的请求。

霎时间秘境上空布满绚烂的祥云瑞气，青鸟展翅腾飞，划过云兴霞蔚，留下震撼人心的尾影。

再壮丽的景色也很难在顾屹心头荡出什么波澜，更不要说这样的景象顾屹已经陪着甘欣不止看过一回了。

可这一次，他却被青鸟翼翼飞鸾的身影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也许是秘境的作用，让山灵周身本该簇拥着本体的溢目光彩黯淡不少，就令顾屹清晰地看见它原本的模样。

没了神圣光辉缠绕的山灵依旧美得驰魂夺魄，可顾屹却觉得头顶上空那只巨大的青鸟有些意料之外眼熟。

而就在此时，青鸟仰天长啸一声后，扭头往顾屹所在的方向展翅飞来。

顾屹在强光中眯着眼睛，终于得以看清青鸟的全貌。

它怎会。

与干糕长得一般无二。